我的故乡佛山三水有一座桥,从岸边向南直伸江心,只到一半,所以叫半江桥。这座桥存在于我的脑海中,足有五十多年。 我的父亲是珠海斗门人,1957年夏天,十七岁的他从中山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三水当小学教师。每年寒暑假,他都会从位于三水河口的半江桥码头登船踏上归家之路,第一站先到江门,然后转乘汽车回斗门。成家之后,父亲每年都要带上全家人重复这段路程。儿时的我,每一次走上这座桥都有一种莫名的欢喜,父亲一登上船,就会一改平日的严肃,表现出兴奋的样子。通常我们一家的船票是连号的,一排卧铺可以拆掉中间的围板,从而变成一张大床铺。上船前,母亲会准备一些零食和点心,以此省去在船上用餐的钱。
我喜欢坐船。在船上,父亲会选一些与江景有关的诗词带我朗读,这让我的想象力变得丰富。卧铺上方有扇小窗户,透过它能够看到沿途美丽的江景。我喜欢走到甲板上,靠着围栏看船身破浪前行时泛起的水花。两岸的乡村,弥漫的炊烟,还有父亲归心似箭的神情……这一切都让我难以忘怀。
从三水坐船到江门,上船时间大约在早上6时。为了不错过上船,我们通常在凌晨3时摸黑从家里出发,步行两个小时到半江桥码头,所以我印象中的半江桥大都是天亮前的样子。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弟弟,姐姐牵着我的手,父亲挑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黑暗中走过两百多米的栈桥,走到江心就是桥的尽头。桥端有一座三层的小楼,二层是简陋的候船室,船靠岸后,我们从二层走到一层,再上几级台阶便到达了平台,在那里排队登船。船上的工作人员好多年都没有变更,认出父亲时还会热情地打招呼,并帮我们一家找到卧铺的位置。
半江桥,拍摄于20世纪90年代。(来源:三水区档案馆)
20世纪80年代初,我考上了江门幼儿师范学校,半江桥码头又成了我求学路上的一站。童年时的我,是愉悦、幸福、无忧无虑的,少年时的我则踌躇满志。父亲将我送到码头,盯着船驶离后才离开。半江桥于我、于父亲,都是特殊的存在。
毕业后,我回到半江桥附近的小镇当起了一名幼儿教师。我喜欢在周末的早上或黄昏,骑自行车沿着北江大堤来到半江桥,这里的日出日落特别让人陶醉。如今的半江桥依然是我心中独特的风景,它延伸至宽阔的江面,静静地立在水面上……
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半江桥一直卧在江边。这是我生命旅途的重要一站,目送我走向远方,迎接我回到故乡。
半江桥,拍摄于2007年。(来源:三水区档案馆)
时代在变化,故乡也在变化,不变的是这座桥朴实、坚固的骨架,让它从容面对人世间的起起伏伏,它见证了我的成长、承托起我的回忆,让我的人生仿佛有了主心骨。
这是一座完整的桥,让我无数次抵达彼岸,将我送往广阔的天地。正因为桥的那端停在江心上,仿佛让人生有了无数的方向。
来源:佛山市三水融媒体中心
作者单位:佛山市三水区云东海街道文化站
责任编辑:黄颖桦 廖福邦 李佳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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