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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情夫---古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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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8 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重庆
 他的身材高挑顽长而且充满了力道。

  一绺黑蓝色的发丝落在他的前额,更凸显他那对黑蓝色眼眸的冰冷与无情。

  他很英俊,但却带着一副漠然的面具。

  沉静如永恒、深黝如死海的黑蓝眸和顽固不肯屈服而又毫无感情的双唇,构成一副绝对冰冷漠然、拒人于

千里之外的神情。而他眼神中那股不可言喻的邪恶力量令翩然感到着迷,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种颜色的眼睛,

邪恶的黑眼珠却带着圣洁的蓝色光晕,一种不明所以的兴奋和好奇感逐渐在心里扩大。
  
她努力把目光扯离他的脸转而注意别的地方。
  
她开如观察他的衣着。
  
他穿着合身的黑色粗布衬衫,黑色牛仔裤及黑色短靴,这身穿着凸显了他冷硬疏离的气质和一种骇人又冷酷的

黑暗力量。他站在柜台前既不动也不出声,似乎在等待她。
  
她的目光转移向他提着一个大型旅行袋的右手,再转往捏着一张纸的左手。
  
翩然眨了眨眼,直觉地仔细端详那张红纸条。
  
那张是昨天才贴到康乐社区公布栏上的征人启事单,随即扬了扬眉看向他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
  
“请问这里还需要人手吗?”深沉、幽暗,如同由地心深处传来般的嗓音问道。
  
翩然讶然睁大了眼。
  
他来应征?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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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8 17:5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1-1

第一章

  虽然极力专注于合计上个月的进货单,而这个工作早在三天前就该完成了,然而翩然的心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被旁务吸引开去。就像现在,她的视线又愉愉溜向,正在把刚送来的货物整理至充作货仓的小房间里的康墨维。
  他实在不像是做这种工作的人,她第N次想道。但是她也无法反驳他说的话。
  “你不能用你的主观意识去判断何人该做何事。”
  他说的没错,但她就是不能相信他是属于这种单纯世界里的人。并不是她看不起劳动工作者,事实上,她一直都很相信这个世界若没有基层劳动者在支撑着,早八百年前就崩溃了。只是,他那独特的气质使他和那些单纯的劳动者明显地划分开来。
  破产的公司老板?不,不像,他没有那种长年坐办公桌所特有的既苍白又松弛的肌肤。相反的,他虽然瘦削,但当他卷起袖子工作时,硕健结实的小手臂和绷紧衬衫下纠结的肌肉证实了她的猜测,他是个经常运动的人,或者,真的是劳动工作者?她也无法从他所填写的员工资料表上知道多少他的过去。
  康墨维,年龄不详,教育程度不详,父不详、母不详、兄弟姊妹不详(这算是幽默的一种吗?),曾做过搬运工、大型超级市场事务员、警卫、酒保、建筑工人、清洁工、船员……她又偷窥他一眼,他没有一般劳动工作者所具有的粗鲁与无知,却有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优雅气质,或许,就是这股气质促使她违背自己的理智,不顾一切地录用了他吧?
  半个多月前他来应征时,一开如,她的直觉就告诉她,这种模样的男人是不会以单纯的劳力维生的。但是无论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前来应征这份不适于他的工作,把他打发掉无疑地是最安全的做法,尤其是在最近这一段多事的敏感期。
  所以一开始她就直截了当地拒绝道:“我很抱歉,先生,我要找的是一个店员兼守卫,我不认为这份工作适合你。”
  “这正是最适合我的工作,”他把手上的红纸条放到柜台上。“店员兼守卫,虽然我很怀疑你这家店会需要守卫。”
  “你可能是第一次到这附近吧?”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她继续说:“近半年来,附近的居民都陆续收到要求收保护费的恐吓,拒绝的人都受到一些报复惩罚。
  “尤其最近两三个月以来,他们愈来愈嚣张,不但三天两头就来捣乱一番,连晚上都会遭到一些飙车族或不良少年的明抢或暗偷。”
  “没有报案吗?”
  她耸耸肩。“有啊,那又怎么样?我门这个社区不过两百多户,派出所的管区那么大,哪有办法只专注于我们这一社区?要是只有几次还好,长期下来他们可也受不了。最后不就只能做个笔录,要求我们合作出面指证对方,否则他们无能为力。”
  康乐社区是两个凹字型的七楼电梯大楼桔合而成,一楼是店家,上头是住户。
  凹型中间有喷水池中庭,两个凹字型中间有宽阔的通道互通。原来两栋大楼的名称分别是康华大楼及乐华大楼,是二十多年前刚开始流行七楼电梯住宅大楼时兴建的。
  “我想对于出面指证这一点,你们应该会有所顾忌。”他淡淡地说。
  翩然有点讶异地打量他一眼。“你倒是挺了解的嘛。”
  他不予置评地看她一眼。“你这儿也碰过?”
  “不多,三次而已。”她调侃自己。“他们的手法差不多都快被我愉学到了,说不定我这家店要是倒了,我也可以学着去做这种无本生意呢!”
  “你不会。”
  她瞪他一眼,真没有幽默感。
  “你瞧,我这里只不过是一家社区小超商,你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种会安于这种小工作的人。”
  “我比你想像中更容易满足。”
  “我提供的工资不高。”
  “你也提供膳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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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8 17:51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1-2

“我需要可以在这里做久一点而且不怕一些小混混威胁的人,”翩然努力想找出一个能令他转身离去的理由。“我原来的帮手被最近的一次骚扰吓跑了。”
  他点点头。“我还未碰上任何一件可以吓到我的事。”
  显然这个康墨维不肯接受“不”作为答案,她懊恼地望着他想道,然后她再度被那双隐藏着无数神秘的眸子吸引了去。那对冰冷的黑蓝色眸子里面容纳了太多沧桑、太多孤独,而冷漠无情的背后却又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脆弱。就是这一抹她根本无法确定是否存在的脆弱,令她脱口说出了几乎一出口就后悔的话。“好吧,望你不要后悔。”因为我已经后悔了,她想。“你先把行李放到房间里去,来,你往后面去,左边那个门是货仓,你从右边那个通往后面的门进去,进去以后右边的门是你的房间,左边楼梯下面是浴室。我住在二楼,如果需要什么……”翩然后悔不到几天便开始庆幸自己当时因一时冲动雇用了他。他不多话,工作勤奋、手脚俐落,而且对小型超商的一切经营细节了如指掌,关于所有的啡货、进货、点货,商品的排列重点,甚至连帐本的记录、利润的计算他都一清二楚,简单一点说,这家店有他一个人顶着就绰绰有余了。
  而且他也不在意需守到午夜一点才能关门睡觉(因为顺应社区内越来越多的电脑夜猫族的要求),然后次日一大早六点半,就得起床准备七点开门(康乐社区的居民一向早起︶。当然,她也不是苛刻的老板,她总是在午后生意较清淡的时候让他去补一下眠。没有人知道康墨维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大部分时间他安静得像个哑巴。而随着时间的逝去,翩然却越来越对自己雇用的这位英俊沉默的员工感到好奇。尤其经过四天前那一个令人惊异的夜晚之后,她更是由衷欣慰自己雇到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守卫。
  当时已是午夜过后一点半多,她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告訢墨维先去洗澡后再来稍微清理一番即可,她会负责关门。但正当她把铁门往下拉到一半时,两只突如其来的手,轻而易举地便阻止了铁门继续下降并往上升回。
  “对不起,我们已经打烊……”翩然的声音倏而止注,她强自压抑住渐升的恐惧,小混混前三次来捣乱都是在白天或天刚黑时,她从来没有在午夜时刻碰到过,她情不自禁地想到租书店小姐的遭遇。
  但是一向不认输的她仍然硬起头皮,双眼毫不闪避地直视着面前三个模样猥琐的十八、九岁少年,口气镇静地说:“请你们明天再来,我门要休息了。”
  “休息?要不要我陪你啊,小姐?”首先把翩然硬挤进店里的长发少年暧昧地斜睨着她。
  另一个右耳上挂了两个大耳环的少年踱到饮料冰柜前打开,拿出三罐海尼根边扔两罐给同件,边打开一罐牛饮着。满脸青春痘的少年则跑进柜台里,取出塑胶袋把一条条的香菸塞进去,然后敲打着早已锁上的收银机。
  “阿辉仔,这个锁住了,叫她过来打开。”
  “你听到了,快点过去打开!”长发少年抓住翩然的手臂把她往柜台方向拖去,翩然不甚甘愿却又无能为力地被踉跄拉扯着往那头去。
  她很明白反抗的结果会是什么,运气好一点就只不过再多一些财物上的损失,否则就会像租书店的小姐一样遭受轮暴。她想,那样可不太划得来。在紧张与恐惧的侵袭下,她压恨儿早就忘了自己请来的店员兼守卫了。
  然而她的守卫可一点儿也没有疏忽地的职责。“如果我是你们,我会立刻把小姐放开并向她道歉,然后把你们该付的帐付清,最后,再乖乖自己滚出去,并帮我们把铁门拉下来。”
  店内的四个人同时转向后头突然多出来的第五个人,那个平静地发出冷硬而具威胁性的傲慢命令的男人。
  他的肩膀非常宽厚结实,光裸潮湿的胸膛肌肉起伏有致,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疤痕外,他的身躯完美而强健。他的头发仍湿淋淋地滴着水,牛仔裤可看出是匆忙问套上的,只拉上了拉炼连钮扣都没来得及扣上,甚至还光着脚丫子。他面无表情,双眸深处有一抹狠酷的光芒若隐若现。三个趾高气昂的毛头小子并未感受到墨维周身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有多尖锐,兀自仰头大笑并嘲讽道:
  “老兄,你又是哪儿蹦出来的狗头虾蟆脸啊?”
  “想扮英雄救美人吗?装得满像那么一回事的嘛!小心英雄做不成变狗熊喔!”耳环少年捏扁啤酒凄随手一扔。
  “别那么小气嘛,”长发少年一手仍紧抓着翩然,另一手则老实不客气地在翩然脸上、颈项恣意轻薄着,她强行忍注被触摸时那股唔心欲呕的感觉。“有好东西就要跟好兄弟分享,我们用完了就还你,我保证绝不会用坏她。”他以猥亵的口吻说道。
  翩然再一次想起租书店小姐,内心的恐慌引起全身一阵寒颤,她绝望无助地望着墨维。他一个人对付得了三个人吗?
  墨维双目寒光乍现骤隐,他稳稳上前一步。“我再说一次,立刻放开小姐,付清帐,滚出去!”
  “如果我们不呢?”长发少年不规矩的手开始往翩然的胸部探去,翩然倒抽一口气,长发少年邪恶地笑了。“你又能怎么……啊……”肚子里尚未消化的消夜几乎涌到了喉咙,就在她绝望地阖上眼的那一刻,攫住她手臂的手倏地松脱了,接着,她的眼前一阵人影晃动,她不觉眨眨眼,待她定睛一看时,下巴几乎要掉落到胸前。
  他是怎么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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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8 17:52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1-3

墨维的右手伸得直直的,并紧紧招住长发少年的颈子,少年的两只手看得出来是多么用力地想扳开勒住他喉部的手掌,但那只钢铁般的手掌却硬是文风不动。
  而墨维的左手臂则整个勒在耳环少年脖子上,贲起的肌肉同样使耳环少年动弹不得。
  翩然双眼略一张望,才看到被踩在地上的青春痘少年,他的两只手痛苦地抓着墨维的右脚,那只光脚正坚定不移地固定在他胸前。三个少年同一个表情,胀红的脸上是一片恐惧和痛苦,嘴巴张得大大的,极力挣扎着想啜进另一口新鲜空气。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就在她眨眼之间,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响,更没碰倒任何商品……翩然不信地再眨眨眼,他在变魔术吗?
  “现在,向小姐道歉,付清帐,滚出去,听懂了吗?”寒恻恻的声音说道。
  三个几乎快窒息的可怜虫忙不迭地点头,墨维这才冷哼一声,松开手脚退后一步,三咽人重重喘息、呛咳着,踉跄不稳地向瞠目结舌的翩然鞠躬致歉,然后三个人又同时掏着口袋抓出一把钱,也不管是多少就全部往柜台一放,旋即像被鬼追似的狼狈逃命而去。
  发生了什么事?翩然愣怔地瞧着仓皇遁入黑夜中的身影茫然地想道。
  墨维若无其事地关上铁门,把钱收进抽屉里,将啤酒罐扔进垃圾桶中,稍微整理一番后。
  “好了,老板小姐,可以休息了。”
  “呃?”翩然仰头看向高出她一个头还多的墨维。“呃,发生什么事了?”
  黑蓝色眼中掠过一抹兴味,“没事,你好好去睡一觉后就什么事也没了。”
  他轻柔地牵着翩然,引她至那道通往二楼的楼梯前,他放开她并轻推她的肩头。
  “去,去睡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翩然孤疑地瞅着他,仿佛在考虑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选择。最后她吁了口气,无言地上楼去。除了洗澡、上床睡觉外我还能干嘛?她想,不知道要洗多少次澡才能把身上那种污秽的感觉洗掉?
  不过……至少洗完澡后我的脑袋就可以清醒一些,然后,或许就可以想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那天夜里,翩然头一次觉得自己没有想像中那么坚强,她不再觉得单独一个人住是一种难得的自由。窗外飘着蒙蒙雨丝,彷如一条条银丝线,翩然开如怀疑今晚她如阿能睡得着。
  敲门声响起时她的心跳差点停止。
  “谁?”她的声音迟疑而且带着一丝畏怯。
  “康墨维,我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一股无可言喻的感动流窜过她的全身,她立刻打开门,墨维颀长的身影伫立在暗影中。
  “我正感到有些不安,能看到你让我觉得安心多了。”
  “喝点牛奶你会比较好睡,”他递给她一瓶温热的福乐牛奶。“我就在楼下,有事尽管叫我没关系。”
  “谢谢。”她轻声道,把热呼呼的瓶子接过来抱在胸前,温暖的感动透过肌肤渗入心底深处。
  “好好睡一觉,如果明天你想休息一天,店里我一个人就可以照顾了。”
  迟疑了下,但是翩然还是说:“我想不需要了。”
  墨维点点头。“好吧,那就好好睡一觉。”
  望着他下楼的背影,翩然久久不能言语。
  他的眼神冷汉,他的脸色也冷漠,他的语声更冷漠;但是他拿给她的牛奶是热烫的,他的心意也是炽热的。
  她走到窗边抬起脸深啜一口雨中清新的空气,让飘进来的雨丝湿润她的脸,有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窗外的风雨对墨维却起不了任何作用,逐渐上升的感官饥渴令他局促不安。一位甜美动人、风趣开朗的女人永远有她迷人之处,但是他如今的反应绝对超过正常尺度。
  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康墨维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瞪着天花板上的灯光,耳中回响着翩然甜美的声音,脑海中满是她美丽的倩影和优雅的体态。他的心迷惑地扭绞起璤来,这种令他灵魂颤动不已的感觉使他惶惑不安,即使他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也没资格拥有。
  他坐起来,双手扒过头发,该死,他必须将那女人的影像逐出脑海!
  他开始专心设法将思绪转到其他地方。从来到这儿之后的所见所闻,加上他生存本能的警告,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那些看似单纯的捣乱动作背后绝对另有目的。
  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这不关你的事,!他誓告自己。
  但是我为她工作。
  整理你的行李,离开这儿,忘了她,再去找另一份差事。
  可是我答应过待到她满意为止。
  管她去死!别忘了你的原则:绝不和任何人扯上私人的感情爪葛。
  这与感情无关,况且我不再从事以前的工作了。
  你在自己骗自己。
  我没有!
  你有!无论如何,如果你不想受到伤害,就应该立刻离开。
  留下来便会受到伤害吗?
  绝对会!
  为什么?
  你自己明白为什么。
  我明白吗?
  不!他一点儿也不明白。该死,如果他有任何理智,他会现在就离去,但是他怀疑他还有任何一丝理智存在。
  天杀的!到底是什么困住他离去的脚步?
  是为了第一次见到翩然时的那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吗?或是为了时时流窜过他全身的奇妙企盼感?或是他在她不注意时窥视她的那种奇异满足感?
  或是,他心中那股不晓得打哪儿冒出来的保护欲?天杀的!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它!但是……它却无法否认且迫使他莫名其妙地决定继续留下来。
  是的,他无法离开,直到他能确定,不会有任何不幸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为止。
  到那时,他坚定的告诉自己,他便会毫不留恋的离开这儿,将这地方及所有令人不解的情绪永远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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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8 17:52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1-4

位于南京东路的天福企业大楼的二十楼,董事长翁镇福阴沉着脸,坐在办公桌后聆听身旁高瘦斯文的中年男子的报告。
  “……目前的情况大致上是如此。”中年男子总结道。
  “那些兔患子到底一会不会做事,嗯?”翁镇福咬牙道:
  “事情拖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搞定?养一只猪都比他们有用!”
  中年男子小心谨慎地回道:“至少康乐杜区周围的土地差不多都拿到了。”
  “有个屁用!”翁镇福猛拍一下桌子。“少了中间一块就啥事也干不了!”
  中年男子懂得这时候最好保持沉默,等待老大发完脾气后再来讨论其他的事项。
  “真他妈的混蛋!交代他们一点小事而已,居然也能够拖拖拉拉这么久,是不是要等时间过期了让我损失一大笔他们才爽?我养他们做什么?一点用处也没有,简直是废物!”
  这个正在大发雷霆的魁悟粗鲁男子,正是天福企业董事长翁镇福,也是前震天帮老大。
  震天帮原是板桥地区一个不算小的帮派,专以经营赌场、妓院兼收保护费为生。民国七十五年台湾的房地产突然像火箭升空般猛地往上窜升,翁镇福在军师韩山,也就是斯文中年男子的建议下赶搭上这一趟升空之旅。
  他利用手下兄弟威吓地主以低价卖出土地,再建屋以高价卖出。短短的几年之内,他由一个黑道帮派头子一变而为堂堂建设公司老板,结结实实地赚饱了荷包。当然,钱再多也不会嫌少,尝够了这种赚大钱的滋味,必定是食髓知味地想赚更多的钱。
  于是,他再度听从韩山的建议,收购上市公司继而编列虚假计划书向政府要求增资,再以增资股票向银行贷款,贷款的金额便可以再次收购其他上市公司或者创办其他事业,这样几次循环下来,没多久,天福建设就扩大为天福企业了。
  虽然翁镇福表面上似乎已漂白为天福企业董事长,但是私底下,他仍是震天帮的幕后掌控者。帮内有能力且较受信任的手下,都在他的安排下逐一成为天福企业的领导阶级,依然是他的心腹干部。而其他手下仍保有原来的营生,再加上一些酒店、舞厅、KTV等生意,有必要时则出动遵照幕后帮主的吩咐行动。
  翁镇福之所以不愿轻易放弃帮中手下的原因,并非因为他有义气或是念旧。一来是因为狗始终是改不了吃屎,他仍习惯以威胁恐吓手段来节省花费(买低卖高)或寻求行事的方便“抢生意”。
  二来是担心别人以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他,尤其是越赚钱的公司企业和建筑工地最容易遭受他人的觊觎勒索,所以当然就得有一些自卫能力。
  翁镇福还有一个很大的毛病,不但大钱他要赚,小钱也绝不放过,而且一点点亏都不肯吃,十块钱的东西,他绝不会多花上一毛钱。讲好听一点是精打细算,说难听一点则是小气到家,一个大男人那么小家子气还真是少见的很。
  这一次康乐社区的事眼看着就要让他损失一大笔钱了,难怪他暴跳如雷、火花乱迸了。
  “他妈的,到底是为什么拖那么久,总要有个原因吧?干,都半年了!”
  韩山暗里直摇头,牛牵到北京依然还是头牛。虽然穿上了西装、打上了领带,皮鞋也擦得晶亮光滑得蚂蚁爬上去都会不小心滑溜下来,堂堂大企业老板依旧是满嘴脏话,槟榔喀滋喀滋的咬,硬是脱不了旧时习性,若非他有自知之明天生只有辅佐的才能,再加上不小心被翁镇福救过全家的命,他才不愿在这种莽夫身边多待上一分半秒。
  “基本上来说,一个建立多年的社区通常就比较团结合作,街坊邻居们都很愿意互相帮忙。尤其是康乐社区,他们简直是旧有社会的典型,谁家有多少人口、几个小孩、多少年岁、做啥生计,彼此之间都一清一楚,逢年过节做生日,几乎都是整社区一起庆祝的。张家有灾有难,李家绝对义不容辞,黄家需要帮忙,陈家吆喝着大伙儿一起来帮忙,几乎就是一个人有事,整个社区就一起出面扛。”
  “在这种情形下,要找他们的麻烦、吓唬他们就有些困难了。尤其起初那两、三个月,要不是我们在警局、派出所都有人,早被抓走不知多少兄弟了。”
  翁镇福忿忿吐出一口槟榔汁。“干!那现在呢?”
  瞥一眼干净的地毯上,那一摊惊心怵目的槟榔汁,韩山无奈地暗叹一声,应该替清洁工加薪才对,他想。
  “他们有人曾经出面指证过我们的兄弟,但是弟兄们已经想‘办法’解□了,相信以后那些人不敢再随便出面指证才对。”
  “我管那些个笨蛋作什么?我是问事情进行到哪个程度了?”翁镇福不耐烦地说道。
  “前半年来因为社区居民顽固的抵抗、又要分心‘处理’康乐社区周围地主,加上我们不想做得太明显,免得扯到天福企业身上,所以成绩并不太好。但是现在周围地主差不多都屈服了,我们就可以专心在社区居民身上下手了。”
  “那就是还有得等了?”翁镇福烦躁地猛靠向椅背。“他妈的!我就不知道干嘛要那么啰唆,把他们的老大抓来狠狠教训一顿不就结了,为什么要自己找这么多麻烦?”
  “他们没有老大,他们只是个单纯的社区而已。”韩山有点啼笑皆非地说。
  现在他敢肯定,这个粗人绝对是靠运气、而不是靠能力爬到今天董事长的宝座上。
  事实上,他跟了他那么多年也早该看清楚了。
  “如果董事长不想被送到绿岛管训,我们就只能低调处理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扪以为纯粹是小混混的捣乱、找麻烦,使他们厌烦、畏惧于居住在那个社区,继而自动找我们脱手卖土地,或许我们还可以乘机降价。”
  韩山投其所好地加上那么一句,翁镇福这才稍微松懈下紧绷的脸色。
  “最重要的,就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那些去找麻烦的弟兄们和天福建设有关,否则一旦扯出天福建设用这种卑鄙手段夺取土地,难免会影响将来赚钱的机会。”
  一句话又堵住翁镇福正待反驳的嘴。
  “而且现在警方又好像迷上了送人上绿岛的游戏,所以我们更要避免引起注意。让兄弟们慢慢去磨,他们早晚会屈服的。”
  “慢!慢!”翁镇福一把火又上来。“要慢到什么时候?只剩下半年而已,要是来不及的话,到时候我们已经花出去的建筑师设计费、打通关节的费用、还有和下游厂商的签约订金不都白费掉了?还有,少了社区中间那块土地,我要周围的土地干什么?养蚊子啊?”
  “我明白,我会让兄弟们加紧处理的。”
  “越快越好,我已经他妈的快等疯了!时间就是金钱,想想我已经浪费掉半年的金钱,真是心疼啊!”翁镇福喃喃道。
  真不知道我还能忍耐多久?韩山忍不住暗想。
   
                           
   
  在有风的日子里清扫庭院是一件十分讨厌的事,它总是有办法从你扫的反方向吹过来把扫好的垃圾再次吹散开来,这是一项需要极大耐心来应付的无聊工作,墨维终于了解到,翩然为什么把这个社区里每一个店家每月都需轮两次的清扫中庭工作推给他了。特别是在这种天气暗郁,冷风阵阵兼落叶满地的日子里。
  在他身后突烈传来微弱的呻吟声,他转身面对一个老人,如果他没记错,那是十五号三楼文先生的父规,他通常在没有雨的早上在中庭各处溜达和邻居们聊天打招呼。
  墨维注意到他的脸色苍白,呼吸短而急促。“老先生,我想你最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老人勉强点点头,慢慢往木桩走去,突然间,他更大声的呻吟起来,并倏地僵直着身子双手紧揪住胸前。
  墨维忙看了上前去。“老先生,你怎么了?”
  老人的嘴唇发紫,摇晃着倒了下去,墨维丢下扫把及时接住他,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子平放到地上。
  “你有心脏病吗?药呢?”墨维镇静地问。
  但是老人除了呻吟之外再也无法回答任何话,他立刻翻找着老人身上的衣服,看看是否有任何药品,但是没有。他知道找他的家人也没用,他的儿子媳妇都在上班。
  “叫救护车!”
  墨维向远处正在聊天的两位太太吼道。“这位老先生似乎是心脏病发作了!”
  看到其中一位太太应声跑入美容院里打电话之后,他又转向老人。
  “老先生……老先生……”没有反应,墨维利用压额推下巴的方法使呼吸道畅通后上立即将耳朵靠近老人口鼻听有无呼吸声,眼睛则看着老人胸部有无起伏……完全没有气息!
  墨维当机立断捏住老人的鼻子,深啜一口气后,俯首把空气吹进他嘴里,他在心里默算吐气的时间,连续两次后开始实施胸外按摩,十五次之后又回到人工呼吸,四个循环后他将食、中指轻放于颈动脉上探测有无脉搏。
  依然毫无动静!
  于是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做着,同时纳闷自己第一次使用的技术不知是否正确。墨维始终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他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也没有发觉到四周已经聚满了社区里关切的人门,直到救护人员推推他预备接手时,他才省悟到他的责任已了。
  “先生,谢谢你,可以交给我们了。”一位救护人员对他说。
  “他是十五号三楼的住户;最好通知一下他的家人。”墨维回笞。
  救护人员点点头。
  墨维用手抹了把脸,看着他们用担架抬走了老先生之后,他捡起扔在一边的扫帚继续先前未完成的工作,一只柔嫩的小手突然出现接过扫帚。
  “最困难的部分你已经完成了,这次难的总该交给我吧?否则人家会说我这个老板有虐待员工的嫌疑喔。”翩然笑眯眯地说道,双眼明亮如星,神情赞赏、钦佩兼而有之。
  墨维眉峰微蹙,张口欲言。
  “不准啰唆,店里没人可不行,快进去吧,东西搞丢了我可要找你喔。”
  墨维看了她一下,默默转身走回超商。一路上,他可以感觉到她的视线始终凝注在他背后。
  当天傍晚,文先生便如翩然预料之中的来到康乐超商。
  “康先生,真的很感谢你,医生说如果不是你在救护车抵达前替我父亲施行心肺复苏术的话,我父亲早就死了。”文先生取下眼镜擦拭着眼角。
  “如果我父亲有什么万一,我……我……”墨维默然无语,翩然瞪他一眼。“文叔叔,文爷爷没事就好了,墨维只是刚好碰上了,他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嘛对不对?”
  文先生哽咽着。“我父亲辛辛苦苦把我拉拔大,好不容易能享个清福,如果就这么去了,我怎么……怎么对得起……”翩然推推墨维,他却往后退一步,翩然气得两眼差点冒火。
  “文叔叔,我知道你最孝顺文爷爷了,所以你最好赶快回医院去看着他老人家,我想他醒来后一定希望第一眼见到的是你。”
  “我知道。”文先生拭干眼泪戴回眼镜。“康先生,谢谢你。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请尽管告诉我,我绝对不会有第二句话。”
  “会的,会的。”翩然连连应声送文先生出去,然后气呼呼地转身面向那一尊冷漠的雕像。“老兄哪,你就不能开开尊口随便应两声吗?”
  “虚伪。”他转身往货仓走去。
  “喂,我在跟你讲话耶!”
  “我要工作。”
  翩然跟在他后头。
  “我是老板,我在跟你讲话你就得乖乖站着和我讲。”
  墨维不予置评地瞥她一眼,迳自拿起一箱满汉大餐走出货仓。
  “酷!连话都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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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8 17:52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1-5

 翩然喃喃道,脚下仍不停地跟着他。
  墨维停在商品架前,转头看着活像个跟屁虫似的翩然。“老板小姐,你没有工作要做吗?”
  “嘿,这下子他又变成老板了!”她嘀咕。
  墨维摇摇头,自顾自地打开箱子。
  “喂,你回我的话啊!”
  墨维依然头也不回,“什么话?”他把碗面一个个放上空格里。
  “回……”翩然蓦地顿住了,对喔,回什么话?
  墨维摆完碗面,翩然仍在一边攒眉苦思,他不觉暗暗好笑。拿起剩下的碗面绕过她回到货仓,当他再次出来时,手上抱着一箱百事可乐和一箱沙士。
  翩然已经回到柜台,和两个邻居活像小鸟似的叽叽喳一喳一说个不停,三个女人都不时转头望向他这边。
  墨维来回几次把饮料柜补齐,变成有四只小鸟叽叽喳喳,又把饮水器里的水加满,再把冷冻柜里的东西点一点,已增加成在六只小鸟叽叽喳一喳,还把早上剩下来的面包贴上特价的标签,六只雌鸟、两只雄鸟叽叽喳喳,八个鸟头都对准他,最后他回到货仓整理库存。
  我不出去了,他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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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8 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2-1

第二章

  她们姊妹俩实在不怎么像,这是墨维头一次见到翩然的姊姊方美然时心中暗下的评语。
  翩然较矮,但身材玲珑有致,长相亮丽,个性开朗坚强、浑身充满用不完的活力。方美然则高瘦,温柔雅致,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
  但是她们之间的姊妹之情却是无可否认的浓郁。
  “他从哪里来的?”和翩然一起挤在柜台后的方美然两眼盯着在商品架缗之间走动的墨椎问道。
  翩然打开一罐可乐递给姊姊,“那,给你。”再打开另一罐用吸管喝两口才答道:“自己来应征的。”
  “他看起来好像很……很……”方美然蹙眉打量着。
  “很英俊?”
  “他是长得很好看没错,可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有一种……一种……”
  “神秘优雅的气质?”
  方美然瞪妹妹一眼。“你明知道我不是在说那个。”
  翩然试着摆出无辜的表情。“你是说他的气质不好?”
  “小妹!”方美然怒叫。“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翩然似乎很委屈的缩了缩。“我也是啊。”
  “你啊,”方美然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总是这么乐观,哪一天被人骗、吃了亏,恐怕你还会跟人家道谢呢。”
  “你当我白痴啊?”翩然颇受侮辱似的嘟嚷道:“吃亏还向人家道谢?
  我不找回千百倍就不叫方翩然!”
  “不是吗?”方美然斜睨着她。“蓝伟克的事怎么说?”
  “那不同,”翩然摇摇食指。“外人看起来好像是我被甩了,其实我真的应该感谢他的。”
  方美然冷哼一声。
  翩然唉了一声。“姊,你想想,我要是结婚后才发现他的真面目,尤其是我根本不是真的爱他,我的下半辈子岂不是要过得很凄惨?幸好在结婚前他就转移了目标,我才能幸运的逃过一劫。”
  方美然仔细想了想。“那倒是。”
  “所以啊,看人不能看外表,看事不能看表面嘛。”翩然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
  方美然不客气的送她一颗爆栗。“得了道理你就卖乖啊?”
  翩然抚抚头。“没有啊。”
  方美然摇摇头。“小妹哪,我是说真的,你这个新店员给人一种很……很冰冷无情的感觉,你最好注意一下比较好。”
  “无情?”翩然眨眨眼。“哪,姊,你听着。”她举起手,“他来上工后不到十天,就从三个不良少年手上,救下你妹妹我免于被轮暴的惨境。”
  她扳下一根手指头,“再一个礼拜后,又从五个混混手里救下这家店。”她又扳下另一个手指头,“两个礼拜前,他用心肺复苏术救了文爷爷的老命。”
  她再扳下一根手指头,“隔天,他赶跑了到温妈妈美容院捣蛋的四个混蛋。”她扳下第四根手指头,“一个多礼拜前,六个人跑到朱妈妈的快餐店吃白食,墨维刚好去拿便当,五分钟后,那伙人扔下将近一万块狼狈逃窜而去。”
  “五天……还是六天前?算了,五、六天前,他又衡到马路上救回差点被计程车撞到的程家那个读幼稚园的妹妹。”她看看自己的手,随即耸耸肩放下手。
  “四天前最有趣了,墨维去文具行买帐簿,刚好碰上几个嚼槟榔的家伙要去搞鬼,结果那些人进去一看墨维也在那里,居然转头就跑,李小姐跑来告诉我的时候还笑得半死。”翩然笑道:“谁知道过两天他又要帮谁的忙、救谁的命了。”
  “耶?!”方美然惊讶地看着正在处理茶叶蛋的墨维。“真的?”
  “骗你好玩啊?”翩然撇撇嘴。“他看起来是很闷、很冷漠没错,街坊邻居们都这么觉得。可是不都说了吗?看人不能看外表,现在大伙儿都不再在意他的冷漠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面冷心热的人。”
  “倒是真看不出来啊。”方美然喃喃道。
  “而且他连谢也不让人家谢他一声,每次人家来道谢他就躲到货仓里,半天不出来。”翩然双眼闪亮如星地看着墨维。
  他正好拿出一包塞在架子最里头的洋芋片摸一摸,扁扁的,他转身把它扔给她,“你的零食。”他说。
  翩然顺手接住。“真可爱,是不是?”
  方美然瞧着妹妹脸上炫目的异采。“你喜欢他对不对?”
  “是啊。”翩然大方地承认。
  “小妹……”
  “他不一定喜欢我啊。”翩然说:“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先别管它,说说你跟姊夫的事才是真的。”
  方美然脸色微微一白。“有什么好说的。”
  翩然审视着姊姊的神情。“老样子?”
  方美然苦笑着。“你认为呢?”
  翩然脱口大骂:“混蛋!我去问他到底想怎么样,什么意思嘛,家里有老婆孩子了还养情妇!你婆婆还是不管吗?”
  “谁叫我生不出儿子,”方美然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婆婆指望那个女人能替她添个孙子,我又能怎么样?”
  “我去……”
  “你去有什么用?上次你去骂了你姊夫一顿,结果他又骂回给我,倒楣的还是我。”方美然幽幽说道:“婆婆说得更难听,我还不是只能忍了。”
  “忍你妈个头!”翩然一声怒吼,引来墨维惊愕的目光。“哥快回来了,叫哥去教训他一顿,他以为我们爸妈都不在了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门儿都浸有!”
  “小妹,没用的。”
  “没用?”翩然眼角一瞥。“墨维,过来。”
  墨维慢慢地踱了过来。
  “老天,你就不能快一点吗?你在太空漫步啊?”翩然火大地叫道。
  依然故我的漫游,墨维姗姗来到翩然面前。“什么事?”
  “天大的事!”翩然猛一点头。“我要你帮我去教训人!”
  “小妹!”方美然惊叫。
  墨维则以看疯子的眼光注视着翩然,“教训人?”
  “对!”翩然更用力的点头。“去教训他一顿、打他一顿、扁他一顿,随便你怎么做!”
  墨维注视她半晌,“你不是疯了就是醉了。”他摇摇头转身离开。
  “墨维,你给我回来!”翩然站起来吼。
  他充耳不闻。
  “康墨维!”
  他的声音从商品架后传出来。“老板小姐,除了做大姊大之外,你就没别的事好做了吗?”
  “大姊大?”方美然失笑道:“他还真幽默。”
  “姊!”翩然七窍生烟、双眼冒火。“我在想办法替你出气耶!”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方美然忙安抚道:“不过,先别急嘛,等大哥回来再一起商量个好办法不是更好吗?”
  “是吗?”翩然余怒犹存地瞅着她。
  “是,是,没错,没错。”
  “真的不要我先……”
  “不要,不要,”方美然双手直摇。“等大哥回来再说。”
  翩然撇了撇嘴。“好吧。”
  老天!方美然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
  一颗心又升到了喉咙,方美然忐忑不安地等着下文。
  翩然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藏在商品后面的墨维。
  “这个不听老板命令的伙计我可就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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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8 17:5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2-2

当方美然警告翩然要小心墨维时,怎么样也没想到,没多久之后居然有人要来抢这个被她评断为冷漠无情的男人。
  “老板小姐,温太太找你。”
  正在货仓里点货的翩然微微皱眉,“他为什么老爱叫我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她咕哝着走出去,把存货单放在柜台上。“温妈妈呢?”
  “外面。”
  她翻翻白眼,这人真简洁,连话都不肯多说两个字。
  她一走出自动门,看到的不只美容院的温太太,还有快餐店的朱先生、朱太太,水电行的安先生和社区管理委员总干事裘伯伯都在等她。
  “大家都在等我吗?有什么事啊?为什么不到里头说?外面冷死了。”
  翩然直搓着手臂。
  大家不安的互相交换着眼神,翩然奇怪地轮流看着他们。“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大家的表情都那么奇怪?”
  裘伯伯轻轻咳两声。“这个……翩然,如果你现在不忙,可不可以跟我们到朱先生的店里坐一下。”
  “好啊,等我告诉墨维一下。”
  于是,翩然在知会过墨维后便和大伙儿一起来到快餐店,现在是午后休息时间,所以店里没有半个客人。大家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朱太太克尽主人之谊地送上热茶后,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翩然双眼孤疑地扫过他们,双手捧着热茶喝了一口。“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大问题?”
  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的,就是没人开口。
  “是不是我做错什么大家不好开口?没关系,说嘛,大家都是老邻居,你们又都是我的长辈,我一定虚心受教。”
  终于,温太太开了口。“也不是什么问题啦,我们只是想问一下最近你……你的店里有没有遭到骚扰?”
  “我还以为我做错什么了呢。”翩然松了一口气。“有啊,是有几次,不过都被墨维吓跑了。”
  “有没有损失?”朱先生问。
  翩然摇头。“没有,墨维真的很厉害,就算他们有动手,墨维也总是能控制着不让店里有所损失。”
  “一点也没有?”
  “一点也没有。”翩然忽然笑了。“老实说,我还赚了呢。”
  “赚了?”温太太讶然问道:“怎么会反而赚了?”
  “跟上次朱妈妈碰到的情形差不多嘛!”翩然掩不住得意之色。“那伙人一进店里,头一个动作就是自己拿东西吃喝,所以每次墨维赶他们出去前,总叫他们先付清帐才准离开。而他们因为忙着逃命,每个人就都急着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扔到柜台后就跑得不见踪影,我想找钱给他们都来不及,所以我就赚到了啰!”
  “每次都这样吗?”
  “是啊。”
  “果然是这样……”裘伯伯喃喃道,旋即他清清喉咙正正脸色。“翩然,这就是我们今天想和你商量的事了。”
  “喔?”
  “是啊,你瞧,这个社区里的每一个店家都轮流遭受到同样的骚扰,这你是知道的,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幸运,拥有像康先生那样的店员。所以凡是不肯屈服的,店里就会承受到相当程度的破坏,而愿意花钱消灾的,也受不了那些人越来越大的胃口。总而言之,大家不但损失严重,生意也一落千丈,谁还敢到不知道何时会受到骚扰的店里消费啊?”裘伯伯叹息着。
  翩然既了解又同情,在墨维尚未为她工作前,她的情况也是如此。不但做了三年的店员被吓跑了,每次那伙人白吃、白喝兼白拿的也不少,当他们心情不好时,还得供他们砸东西消气。
  想到这儿,翩然不觉感到羞惭。自从墨维来了后,她只顾庆幸自己能得到一个能干的店员兼守卫,从未替社区里的邻居们考虑到他扪的窘况仍然持续着,只在看得到的情况下才去帮个忙。当然啦,这两、三个月来,为姊姊处境的担忧加上哥哥出国许久未回,也令人疑虑不已,因为他几乎没有任何音讯传回,这些都费去她不少心神……借口!
  翩然更觉羞愧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最近,连楼上的住家都没能悻免……”
  真正的原因是她被迷住了!
  “……黄太太大著胆子指证对方,结果又跟以前一样……”
  老天!翩然赧然地捂着嫣红的双颊,我被他迷住了!
  “……自她儿子被撞断了双脚后,再也没人敢去指证了……”
  何时开始的?
  “……如今我们只能自力救济了,所以……”
  好像是从第一次见面时就……“……翩然……翩然……翩然!”
  “嗯?……啊、裘伯伯,对不起,我没听清楚,请你再说一遍好吗?”
  裘伯伯捺着性子。“我是说,为了这个社区的安全,希望你能让出康先生。”
  翩然不解地眨眨眼。“让出……墨维?”
  “大家一致决定,要聘请康先生做我们这个社区的警卫,当然,我们会先帮你请到另一位店员。”
  心中不知是苦还是悲,翩然吞吞吐吐地说:“这样……可是,这个社区里楼上楼下足足有两百多户,他一个人行吗?为什么不干脆请保全呢?”
  “不知道为什么,没半家保全公司肯接受我们的委托。”安先生苦笑。
  “怎么会呢?”
  安先生耸耸肩。“就是不知道啊,他们硬是不肯接,我们也没办法啊!”
  翩然勉强按捺下心中的不舍。“那……好吧,不过,你们也知道,他那人有点儿、呃、闷,所以最好大家一起去跟他说。”
  牺性小我、完成大我,她告诉自己,当然是二、三十年的老邻居重要。
  何况,他依然会在这个社区里,她还是随时都可以见到他,这样就够了。
  一伙人回到翩然的店里,看到墨维正蹲在零食架前,旁边地上放着一个小纸箱,他把架子上的东西搬到纸箱里,拿抹布把架子擦干净后,再把东西放回去。
  “墨维,这里交给我,裘伯伯他们有点事要跟你谈。”
  墨维面无表情地缓缓站起来,翩然取走他手上的抹布推推他。
  “快去,跟裘伯伯他们到朱叔叔的店里谈,他们有事要和你商量,有好处的喔。”
  墨维一动也不动。
  翩然皱皱眉。“墨维,你……啊,算了,裘伯伯,我告诉过你们他有点闷的,你们干脆就在这里说好了。”
  “好吧。”裘伯伯清清喉咙,“是这样子的,康先生,我们想聘请你做我们这个社区的警卫,当然,薪水方面我们……”
  “没兴趣。”
  裘伯伯呆了一下。“可是我还没说完……”
  “没兴趣。”墨维取回抹布,蹲下身继续擦拭。
  “但是,康先生……”
  “没兴趣。”
  众人求救的眼光同时投向翩然。
  翩然讶然俯视着墨维浓密的头发,她没想到,他居然连话都没让人说完就一口拒绝了。虽然她不能否认心中暗自欣慰不已,但是……叔叔、伯伯们的期待眼光仍牢牢地锁在她身上,她暗叹一声。
  “墨维,大家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忙,你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
  他连头也没抬。“没兴趣。”
  “墨维,考虑一下嘛,薪水很高喔!”
  “没兴趣。”
  “三餐大鱼大肉外加点心消夜?”
  “没兴趣。”
  “一房一厅、卫厨具备的大套房?”
  “没兴趣。”
  翩然翻翻白眼。“老大!你能不能换个词儿?”
  墨维抬头瞥她一眼又回到他的工作上。
  翩然长吁了一口气。“那么……假日增加?”
  “不要。”
  “啊,不错,至少换了词了。”翩然嘲讽道:“我说康先生、康大爷,你到底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
  翩然没辙地朝叔叔、伯伯们摊摊两手,但是他们仍然不死心,每个人使眼色、比手势地催促她继续努力。无奈之下,翩然只好使出她的最后手段。
  “如果我辞了你呢?”
  墨维擦拭的手倏地停顿,半晌之后,他才极为缓慢地起身,他的动作是如此的缓慢,慢得令翩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
  他站直身,深思地注视了翩然良久,翩然在他深沉的凝视下越来越后悔,她真希望她从未说过那句话。
  他终于开口道:“我会离开这里到南部去。”
  翩然心中蓦地一惊,无法自己地失声叫道:“不!你不准走!”
  墨维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翩然这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
  “呃,我是说我……我不是真的要辞掉你,我只是……呃、你知道……我以为……反正我不是真的要辞掉你就是了。你……你继续擦你的吧!”
  她硬将他的身子按下。
  话一说完,翩然立刻把哭丧着脸的叔叔伯伯们带到店门外。
  “你们也看到了,他不肯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还是会想办法说服他,或者想办法解决家的困难。暂时,任何人有碰到麻烦就来通知我们,我会叫他立刻过去,这样可以吗?”
  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背影离去,翩然心中想,不想办法不行,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好辛苦。但是……想什么样的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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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8 17:5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2-3

 他不对劲!
  从裘伯伯提出要求被他拒绝后,他就开始不对劲了!
  两天来,翩片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他还是同样沉默、同样勤奋,同样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但是她就是感觉得出来————他不爽!
  而且,他在躲她!
  整家店就这么大,走过来晃过去总是会碰到,但是他依然给她一种他在回避她的感觉。
  是为了那件事吗?
  该死!翩然脱口道:“我也不希望你走啊!”
  正在扫地的墨维停了下来,然后,慢慢转过身来望着她。
  翩然低下微红的脸,盯着手中的原子笔,她的声音变得细细小小的。
  “我也不希望你走,可是,他们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我不能不管啊。而且,我是想……想……你还是会留在这个社区里,如果我想找你聊聊天什么的,也还是随时都能见到你,所以……唉,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她沮丧的嘟囔着。
  墨维不知何时已来到柜台前。“我知道。”
  翩然猛然抬头。“你知道?”
  “我知道。”
  翩然不满地瞪着他。“知道你还摆脸色给我看!”
  “我没有。”
  “没有?”翩然不觉抬高了声调。“明明就是一张苦瓜脸,鬼才看不出来你不高兴!”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那倒是。翩然不自觉地开始打量起他来了。
  他那双黑蓝色眼睛真的很漂亮,但是,她从未见过这么不泄漏情感的眸子,它们就像玻璃一样,只会冰冷地反射出它们所见到的人物与情景。
  她不但从没见过那么冷漠的眼神,更没见过那么阴郁的嘴。她忖度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在那方面他似乎并没什么经验。
  “你为什么都不笑?”
  “没什么值得笑的。”
  “是吗?”食指在唇上轻点着,翩然以诡诈的眼神瞅着他。“你……不怕痒?”墨维眸中闪过一抹有趣。“不怕。”
  “脚底也不怕?”
  “不怕。”
  “没骗我?”
  “没有。”
  翩然挑挑眉。“我不会轻易认输的。”
  他的眼中浮现一抹笑意。
  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翩然立刻尖叫起来。“你在笑。”
  笑意立即消失。“我没有。”
  “有!你的眼睛在笑!”
  “没有人用眼睛笑的。”他转身离开柜台。
  翩然立即从柜屋里跳出来。“有,你就是。我还以为你的眼睛是玻璃做的呢,没想到你的眼睛居然会笑。”
  墨维往搁着扫把的饮料柜走去。“我不是。”
  “你是!我明明看到了!”翩然边说边追上去。“你别走,让我再看一次。”
  墨维蓦地转过身来。“我没……”
  汶想到墨维会突然止步转过身来,翩然停不住脚地一头撞上去,墨维本能地双手扶住她。
  刹那间,地球停止了运转、世界就此消失,仿佛浑沌的宇宙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俯视她,眼神深邃难解。
  她仰视他,浑沌的神志立即被一波波渴盼的浪涛淹没,在那一瞬间,她突片明白一件事实,自从他走进她的店里后,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
  墨维知道他们不该这么亲近,可是他的手无法放开她,他体内有某钟狂野的渴求力量正在喧腾叫嚣。,他的心痛苦地收缩着,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开始在踰越了警戒尺度,他一再的警告自己,可是,她那热情洋溢的脸,她的身体温暖的紧贴着他,使他将理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一直在猜想,亲吻你会是什么滋味?”他低喃。
  她睁大眼睛瞪着他。
  “或许我现在应该证实一下我的想像是否正确。”
  当他低头吻上她的唇,热烫而性感的接触使得深藏在她内心的情愫顿然绽放,欢愉及兴奋在她体内飞扬,不可思议的满足填满她全身每一颗细胞。
  她急切地展臂环抱住他的颈项,唇瓣微启的迎向他。
  墨维低吟一声,不自觉全身一颤,他的双臂急切地收紧,将她的臀贴着他,在一声压抑的闷哼后,他的吻更深切更猛烈了,接着,他的手滑至她的肋骨,慢慢上移至胸脯……翩然不由自主地战栗了。
  叮当!
  两人像被闪电劈到般迅速分开,墨维转身面对商品架,翩然急步回到柜台。
  “方阿姨,这一期的宝岛少年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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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8 17:5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2-4

翩林睡不着,她不断想起他的唇贴在她唇上的滋味。
  她了解自己已爱上墨维,是实实在在男女之间刻骨铭心的情爱,而不是像与蓝伟克那种幼稚脆弱的迷恋。
  但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总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一直是那么神秘,从不肯提及他的过去,公休日也从不见他出去过。
  或许她可以想办法多了解一些他的事,这想法真吸引人。不但吸引人,而且令人无法抗拒。但是,她必须很小心,非常非常小心。
  和蓝伟克解除婚约之后,她原打算过个三、四年甚至七、八年后再来考虑交男朋友。可是每当想到就在搂下的墨维时,澎湃的情感便紧攫住她胸口
  几平令她窒息,而体内那一股深沉的饥渴浪潮更是凶猛地令她差点灭顶,现在,她终于了解真正的男女情爱是什么感觉了。
  翩然想到他那对漂亮的眼睛,如此擅长于掩饰的一双眸子,要溶解他眼里的冰霜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是她不会轻易放弃的,不管他是谁、来自何处、做过何事,她都不在乎,不计任何代价,他将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追求目标。
  他回想个吻,温柔从来不是他的个性之一,但他却在凝视那双乌黑的眼眸时,为温柔的情意所淹没。
  墨维终于放弃了入睡的尝试,他起身下床走出房间,悄声打开后门漫步踱到中庭;然后坐在喷水池旁的木桩上,他背靠着池缘,仰望着夜空中的灰云,云层有时遮蔽住月亮,在草地上投下巨大的黑影。
  她为何让他吻她?
  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从哪儿来,不知道他的黑暗过去。
  当她通盘知晓后,她就会鄙视他、畏惧他,希望他离得越远越好。
  他是哪一种笨蛋?竟然渴求着恨本不属于他、也没资格要求的事物。
  一股疼痛紧攫住他的心口,极度的绝望宛如燎原大火般,蔓延至他体内所有空虚之处,直到这阵绝望的痛楚使他有如置身地狱之中。
  他沉浸在无望的浪潮里,当他惊觉有人靠近时,迅即跳起来飞快转身,手刀也随之劈了出去,却见她睁大眼站在那里,惊讶的目光盯着停顿在她颈前的手掌。
  “老天!老板小姐,”他用粗鲁的口气掩饰差一点便伤了她的恐惧。
  “这么晚了你还跑出来做什么?”
  翩然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下胸口的惊惧。“你可以出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无法忍受看他那么寂寥孤独的身影像无助的鬼魂般飘荡在黑夜中。
  他深沉地凝视她。“回去睡觉,老板小姐。”
  “翩然!”翩然不满地蹙眉,“我叫翩然,大家都叫我翩然,你也应该叫我翩然。”
  他摇摇头。“回去睡觉,老板小姐。”
  “我睡不着。”她反驳,“你又为什么不去睡?”
  “我喜欢夜晚。”他仰望夜空轻声说道。
  “我也是。”她应道,也随着他的视线在星空中搜寻,到底是什么引起璤他这么大的兴致半夜跑出来看。好一会儿后,翩然发现上头除了闪烁不定的星星之外别无其他,她伸手揉了揉颈背,脖子仰得好酸。
  “墨维,你家在哪里?”
  他沉默了许久,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开口了。
  “我没有家。”
  “那你以前住哪里?”
  他双手环胸靠着喷水池,依然仰视着星空。“很多地方,世界各处。”
  翩然抬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面,她有好多话想问他,又恐怕它们会惹火他。
  他心中蕴藏着某种热情,以奇特的方式向她展示着,但同时他也带着一种疏离的特质,不但触动了她内心的某个地方,也坚定地隔离了所有人的亲近企图。她必须很谨慎地选择词句,她想,表面冷漠淡然的他,实际上,却是个非常敏感的人。
  “为什么你不肯答应裘伯伯的请求?”
  “我喜欢自己选择工作。”
  “你一直都自己选择工作?”
  “不是。”他平板地说。
  翩然犹豫一下才问道:“你曾经做过不想做的工作?”
  他的神色倏地阴沉下来,“对。”
  “是什么工作?”
  空气突然僵凝起来,他缓缓转过身来,一对黑蓝色的玻璃珠子对着她,“杀人。”他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
  翩然倒吸一口冷气。
  “是的,我杀过人。”墨维冷冷盯着她。“这样你满意了吗?”
  翩然咽下卡在喉咙中的硬块。“所以你才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墨维感觉胸口一阵纠痛。“老板小姐,我做过的事会让你在下半辈子的每一个夜里作恶梦,如果你要我马上滚蛋,我会遵照你的意思。”
  这次换她沉默地凝视他许久,然后她说:“我不在乎你的过去。”这是事实,她唯一在乎的是,他们两个是否有未来,其他的,一概不在她的思虑范围之内。
  “你还不明白吗?我是杀人凶手!”他嘲讽地冷哼一声。“你难一点也不害怕吗?”
  或许她是应该怕一个杀过人的人,但她不,至少对他,她一点也不会害怕。“不会。”她老实说。
  心头再起一阵震颤,他咬牙道:“你不了解我,老板小姐。”
  “给我机会。”
  他阖上眼。“你该进去睡觉了。”
  她感觉到他的退缩,不禁伸手覆住他放在水池边的手。“一切都过去了。”
  他盯着覆在他手上的小手良久后,才勉强自己抽开手。“老板小姐,你要是还有理智,应该离我远远的才对!”
  “我不……”
  “如果明天早上你想准时开店的话,我们最好各自回去休息了。”
  翩然注视他片刻后,“我不会轻易认输的。”她坚决肯定地说,仿佛发下誓言般,然后转身离开。
  墨维全身一震,默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惊恐地发觉他被自己困住了!
  当他想到万一翩然明了他黑暗的过去时,那张将会因恐惧及嫌恶而苍白的脸,他就是无法忍受。但是,他却无法强迫自己辞职,理智警告他必须离去,情感却逼迫他留下。
  而最糟糕的是,他想要她想的快疯了!
  每天跟她在一起,就像是在炼狱里磨练耐力,而总有一天他会做出令他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的事,这一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该死!他必须避她避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他警告自己,然后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喃喃吐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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