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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txu

嫁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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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30 10:4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3-3

没错,李举鹏从来就不是个无聊人士。以一个日理万机、不断为公司开疆拓土、赚
进大把银两的工作狂而言,他哪来的外层空间时间去注意闲杂事?
    他的心思里收藏了诸多他所关注的事件,全都是攸关于他家人,包括那些密而不宣
的私秘。但他从不会无聊到刻意端出来说嘴。
    对于琳琳的儿戏婚事,当年只觉得荒唐好笑,收纳在档案里,只为好玩,倒不真以
为会有什么后续。只不过隐约认为,就算只是儿戏,恐怕也得是有相当的好感才会使得
两人在婚书上签名盖章,胆大妄为到去公证结婚。
    直到今年年初,他认识了林雯女士,一切才令他深思远虑了起来。
    林雯女士是百货界的女强人,同时也是一间律师事务所的代理负责人。而她的儿子,
他未曾见过,但对其名讳却不陌生,叫钟尉泱。
    而这位钟尉泱呢,正是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比照着身分证字号,完全吻合婚书上
面的夫方资料。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也许该说地球是圆的,总会兜在一块儿。李举鹏不免未雨绸
缪,招来琳琳提点提点。但就不知那小妮子是否听入耳了。
    李举鹏一心二用,含笑的签下了契约,租用了“云翔百货”为期半年的展示楼层,
作为日后招揽外商的地点。
    “据说林董事长的公子是律师界的高材,怎么不曾在公开场合遇见呢?难道是我太
过孤陋寡闻,其实是见过了,却眼拙不识?”
    年近五旬,却保养得当,一身干练气质的林雯闻言怔了一下,连忙笑道:
    “不是的。李总确实没见过小犬。他哪是什么高材,是他一些朋友师长过赞之词而
已。加上这两三年来,他较为深居简出,本身并不参与公司运作,几乎是挂名的老板而
已,我反而意外你居然听说过他的名字呢。”得体的笑容下,夹杂着几分黯然。
    李举鹏将她的表情收放于心,轻笑道:
    “敝公司近来正在找寻信誉良好的律师事务所,尤其必须专精于国际法规。原先合
作的事务所已不堪此重任,向相热的朋友打听的结果,发现钟先生曾有辉煌的经历,正
想经由林董事长的贵手引见一番。希望恕不吝引见。”
    “请别这么说。能得到李总垂青,是小犬的荣幸。只是这几年来他已不太管事。的
确,他的事务所专精于国际法规,正好符合贵公司的需求,如果不强求非要由他担任法
律顾问,其它也是好谈的。”一旦能与大企业合作,那么对事务所的名声而言不啻是更
上层楼,更别说源源不绝而来的利润了。但想到她那个已与她日渐疏离的儿子……一切
再也不是她能掌握的了。
    她永远不懂儿子到底在想什么,以前他很乖的,从来不会让她操心,何况要求他力
争上游、做个人中龙凤并没有错,她自问不是个霸道无理的母亲,但为何……儿子会在
二年前突然改了性子,丢下大好前程不顾?
    李举鹏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这干练果决的女士陷入她身分里不该有的短暂失神,咀
嚼玩味琢磨着。直到她恍然回神急于掩饰,他也就当作没有察觉的接口道:
    “是否由钟先生出面打理法律事宜,我个人倒不坚持,但合作的细节,甚至是签约,
总不能由他人替代吧?”
    “那是当然。承蒙你不弃,我会联络小犬,让他出面洽谈,不知你何时较有空闲,
不如我们趁现在约好时间。”她示意助理记录时间。
    他浅笑依然。
    “我这三天都方便约时间,但也许你该先知会钟先生一声,也得要他方便才行是吧?”
    林雯笑了笑,不以为然——
    “他随时都方便的。那么……后天中午让他请李总吃饭吧,我会在百货公司的广式
茶楼替你们订位,还是你有更好的想法?”
    一个强势的女士。在做了最佳的安排后,所谓的询问,也只是客气而已。李举鹏脸
色如一的和煦——
    “就约在贵百货公司的茶楼很好。我没有其它更理想的安排了。”他似是钦服:
“你相当周延。”
    林雯微挑柳眉。
    “我不习惯无意义的推拖或浪费时间,相信您能了解这是必要的强势。”示意助理
起身告辞,她与他握手。
    “是极。”他起身送她出办公室,不变的笑容直目送到她与助理进入电梯里。脑中
思索的是——这样的母亲,会教养出什么样的儿子?
    而这样强势得不容许身边人踏出半步错的女士,将会带给周遭多么沉重的压力?
    对于钟尉泱,他注入了更多的好奇。
    心思缜密的计量着。这样的情况下,他该如何替琳琳斩除路途上恼人的荆棘,让她
无须担心太多。当然,前提是——如果琳琳即将与钟尉泱燃出火花的话。
    很难不挂心哪,不管进展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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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30 10:4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3-4

PUB,一向代表着靡烂的夜生活、次文化的堕落天堂、醉生梦死且无助于社会的正面
性。林雯活了五十年,从来不曾接触过这种堕落,更羞于对友人启齿她那优秀绝顶的儿
子不是当遁世高人修身养性去了,而是开了一间PUB,并且即将有分店成立。
    为了这些脱离常轨的叛逆行为,她气得整整一年不肯跟儿子说话,但却没有得到儿
子迷途知返的忏悔,他甚至搬出家里,在PUB楼上安置了个不象样的陋居,简直要气煞她!
天下父母心,谁舍得看自己打小细心照顾的孩子放着舒适华宅不住,偏要窝在不到十坪
大的斗室内,连张床都没有,真正是自虐!
    不是没钱,只是不知在坚持些什么。她不懂儿子,在这脱轨的二年,益加陌生了起
来。但她从来不放弃引他回正途的每一个机会。
    今夜,她便是为了儿子,做了过去五十年不曾做过的事——来到他开的PUB找他。
    一入门,就因为昏暗的光源以及靡靡的音乐声而皱眉。习惯了开阔大气的排场,这
间小小的店面在她眼中不仅昏暗窄小,更是乏善可陈。
    她矜持的抬高下巴,双手紧紧捏住名牌皮包,目不斜视的笔直走到吧台。
    “尉泱。”她叫着。
    钟尉泱抬起头,送上一杯红酒。
    “嗨,妈。”对于母亲全无预兆的莅临,他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太大的震撼。
    林雯忍下满心的训词,深吸了口气,才没说出她对他身着围兜的反感。
    “我替你约了“力宽集团”的李举鹏总经理。他有意聘请你的事务所当专属的法律
顾间公司,要求和你当面洽谈。就在后天,十一月十五日中午,百货公司内的“天福茶
楼”。”她拿出一大叠资料。
    钟尉泱淡淡地道:
    “我早已不管事了。”
    “那是你开的公司,你能不能拿出一点责任心?”林雯忍住气,一贯的冷静,如同
面对生意上的对手或合作的伙伴。
    “那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当初我把权力完全下放才离开的。大华他们打理得很好,
无须我操心。”
    “对方指定要见你这个挂名负责人。我已约好一切,不希望回头向人赔不是。”
    沉沉的疲惫由心臆底处升起。一向是这样的,母亲订下标准与方向,然后要求他务
必达到。要他做到并不难,但他也有属于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渴望,脱出母亲“一切为
他好”的牵制之下,他希冀更宽广、更放任的海阔天空。
    “你会赴约是吧?”以一个母亲的权威,她问着。
    钟尉泱对母亲锐利的眼,缓缓道:
    “我会去,并且与大华一道。”
    林雯薄唇紧抿,似是不悦,但又必须妥协。
    “你还想任性到什么时候?”她真的不明白一切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好好的平顺
日子,乍然间风云变色,让她至今百思不解到底是怎么了。
    “妈,我必须开始过我想过的日子。”明知道母亲不能理解,但他仍是温和且坚持
的再重复说着。
    “堕落就是你想要的?!”她嘲讽得不留情。
    他不语,明白说再多也是枉然。
    如同每一次的不欢而散,结局总是无言。
    一旦语言无力做沟通的桥梁,那么,诉诸更多的字句,反倒徒成了互相伤害的利刃。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不逼你。”挺直背脊,高跟鞋轻脆的击在地砖上将身影带
离,不肯沾染任何堕落的色彩,任由上好的红酒在酒杯内静寂。
    钟尉泱端起酒杯,微倾手势,让红酒流入水槽内;低垂的眼帘,盖住了复杂的心思,
不让人窥见,也没人能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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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30 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3-5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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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头,这是我的宝宝,漂不漂亮?”安妮千里迢迢从美国回来,行李没带几件,
倒是抱了本厚厚的相本回国现宝。相本内是一个奶娃儿从出生那一天到现在两足岁的完
整纪录。
    就跟全天下的新手妈咪一样,安妮也有那种“自己生的孩子是宇宙第一可爱的帅哥
美女”之症状,非要在孙琳琳口中敲出“漂亮”两个字才肯罢休。
    皮笑肉不笑的扯了脸皮应付了下,但耐心实在有限。不可否认安妮的私生子很漂亮,
但那又如何?但凡俊男美女交配下的产物十之八九都是好看的,有必要招摇成这样吗?
又不是什么稀奇的大事,有本事她去生一只恐龙嘛。
    “安——妮!我只拜托你帮我找到朱立,可没有要你回国是吧?怎么,把屎把尿的
日子过腻了,决定当自己没生过孩子,恢复单身充清纯好再钓一尾笨凯子呀?”
    安妮噘起粉红的樱唇。
    “才没有呢!还不是何浚一天到晚逼我给他一个名分,人家烦呀!决定回来度假。”
反正孩子的爸是个满分的奶爸,不必怕孩子没得到最佳照顾。
    “要度假是你的事,别来跟我挤就成了,快滚,不送!”她左手懒懒的指着大门口:
“出门后左转,下楼后就是康庄大道,别说我没尽到送客之道。”
    “女冠姐姐——”娇绵绵的声音向来所向无敌。“你也知道我不能让我爸妈担心嘛!
我一个人回台北,房子那么大,却只有我一个人住,多危险哪!要是哪天你不小心在社
会版看到受害者的名字里有我,于心何安呀,你可是答应过我妈咪要照顾我的哟!”
    这女人还真有脸说!
    “九年前的旧事你竟敢热呼呼的端出来磕牙,欠扁啊?!”当年安家夫妇接下了南
加大的聘书,前去任教,临行前安妮仍然坚持不肯被打包带走,无论如何就是要念完高
中才去美国与父母会合。
    结果拖了一票酒肉朋友轮番在安家夫妇面前指天咒地的拍胸脯保证绝对会好好照顾
安妮,包准把她养得白白胖胖,连猪也不敢跟她抢CAs优良肉品的冠军头衔为最高遵行目
标,才让安家夫妇放心的上飞机住美国飞去。
    “法律的有效追诉期有十五年耶,才九年又还没过期,你不可以赖帐啦。”
    是谁在赖呀?孙琳琳对着蜘蛛网满布的天花板翻了翻白眼。
    “少来这一套,我可不是你那枚蠢蛋情夫。”
    “反正人家要住下来嘛。”鬼屋耶!她好久以前就想住住看了。
    孙琳琳将黏来的温香软玉推到一边,不耐烦道:
    “你们有钱人的脑筋是怎么长的呀?有华屋大宅不住,偏要来挤我的猪窝,这里是
一幢危楼耶!你知不知道危楼是什么意思?”
    安妮挥了挥青葱水嫩的玉指:
    “没有被九二一大地震震垮的屋子基本上都不是危楼啦,何况门口又没有贴红单或
黄单作警告。”
    “你怎么知道没有?”她撕掉了不行呀?
    “那你还敢住?垮了怎么办?”
    “垮了好等着领钱呀!笨!”
    “哼!可耻的趁火打劫受惊户。”
    孙琳琳嘘她:
    “那你还来凑数!”要滚趁早,不会有人阻挡的。
    安妮意志坚定:
    “我要住下来啦。”嘟着嘴道:“你这边比较隐密,就没有人会找到我了。你就不
知道那个季亚彦的情报网有多么无孔不入,每次都害我被找到,好歹我也是堂堂的业余
情报人员,怎么可以轻易被找到!”
    又是季亚彦?!这个人的大名最近真是如雷贯耳,像是自九二一大地震之后,抖也
抖不完的余震,总是出其不意的兀自撩拨地皮,让人不堪其扰。才稍稍忘了,却又蹦出
来提醒。真的是够了!
    怎么她身边的人似乎全与那人扯上关系了?真是离谱。再怎么巧合也总有个限度吧?
    “季亚彦又怎么跟你扯上关系了?”
    “他是何浚的大学同学,其实我没有见过他,但他找人的功夫真的是满霹雳的,训
练的一票子弟兵也挺有两下子。把侦探社企业化经营的第一人,想必也是鬼鬼怪怪的角
色。”像她三天前飞抵台湾,才想深深吸一口台湾久违的乌烟瘴气,但两名含笑走近的
男子便让她知道她的行踪一直被成功的掌握着。多恐怖呀,害她只得乖乖的被送到何浚
用她名字买下的别墅。当然,不到五分钟她就翻墙投奔自由去了。
    “恐怕这次我们得杠上了。”孙琳琳颇有兴趣的扬眉而笑。既然不由自主的兜在一
块了,不会上一会,还真是说不过去。
    “这次你要办的案子同时也是季亚彦接下的吗?”安妮兴奋地问。“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如果承办的警方有各自的坚持,就会这样了。懒得多做说明,不待安妮
进一步厮缠,解答自动送上门来——“砰”地一声,脆弱的门板再度被大老粗袭击,哀
怨的扑向地面哀泣不已。
    孙琳琳邪恶的笑着,心想下个月的伙食预算里,已然容许她多买一些好料来祭五脏
庙。
    “孙女儿!你听我说,这次可不许丢我的脸,我那个侄子找了季亚彦帮忙,根本不
相信我的眼光!喝过洋墨水了不起呀?咱们就教他开开眼界,知道土法炼钢的厉害,就
这么说定了!警民一心,合作无间,你同意吧?”
    老赵的大嗓门飞快的嚷叫着,满心的义愤填膺,活似受了多大的侮辱似的,浑然不
觉自己荷包即将大出血的挽歌已然高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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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30 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4-2

云翔百货八楼的“天福茶楼”占地百坪,是典型的港式饮茶;在天候日寒的十一月
天置身在暖呼呼的食堂内,着实是一种享受,再怎么低的温度,也会教一笼又一笼甫出
炉的点心给煨暖了心臆,满室香香暖暖的气息,是冬日至高的享受。
    钟尉泱提早抵达,独自一人。并不意外的,大华今天“刚好”与委托人有约,不克
前来。母亲总是这样的,做着最精准的安排,一如现下他落座在此,可以料见三十分钟
之后,母亲会“恰巧”下来用餐,加入他们的谈话。
    所以他提早来,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四十分。还早,让他得以一口子受更多的适意。
    但提早抵达的人并不只他。
    “钟尉泱先生?”李举鹏一眼便看到了他,不只是因为这个地点有所区隔,也正好
是林女士代订好的位置,而是出于直觉,感到是这人无误。
    “我是。”钟尉泱有丝诧然,笑着起身伸出手:“李举鹏先生?”没有料到对方亦
是早到。
    李举鹏伸手与之交握,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休闲适意的穿着,略长的头发在脑后扎
成一束,表相看来是个极斯文的人,但举止间却突兀的充满率性的坚决,温和的瞳眸深
处有着强悍的意志力。
    这人,不会轻易被左右。
    实在难得了,有那样的母亲,一般来说不该是这样的结果才是。
    “我应该没记错,是约十二点吧?”两人隔着桌子落坐,钟尉泱问着。
    “没错。但我习惯提早抵达。想来我们是有志一同了。”
    总觉得眼前这位气势沉稳又慑人的男子别有其它深意,但钟尉泱无意深探,只想早
早结束这个午约。开门见山的,他直接说明自己不涉足事务所运作已久,一切问题该洽
询的人是事务所实质上的运作人周大华。
    “敝事务所的律师都有丰富的海外官司经验,相信李先生已做过一番征信调查才是。
原本今日周大华先生应该前来的,但因事情挪不开而作罢。若李先生对这件事还有其它
疑问,改日可以约他出来一叙。”
    李举鹏忍不住微笑问道:
    “你急着走?”
    “呃,不是的。实因公司现在不是由我打理,细节拟定方面,不该由我来干涉。”
    “好的,我明白。恕我冒昧,我想知道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这已算是私人的问题了,钟尉泱不免对这种失方寸的问话感到诧然。他以为李举鹏
不该是会问这种问题的人,毕竟不熟,也不合宜,而且他的气度恢雄隐建……
    “我现在经营一间PuB。”他开始打量对面的人。直觉是对的,这人并不是为了合作
事宜而来,这只是一个见面的借口。为什么?他肯定自己不曾见过这么一个人。若有,
他不会忘记的。
    李举鹏看了下手表,接着要求:
    “可以惠赐一张名片吗?”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要求。他掏出自己设计的名片,递了出去。开始有些明白眼前
这人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其含意,不是用来客套的。那么,坚持要知道他的店名、地址是
为了什么?
    礼尚往来,李举鹏也递出自己的名片。低头细看了下,有丝欣赏:
    “设计得很好。”
    “谢谢。纯属游戏之作。”
    “客气了,我真心觉得你才华洋溢,只当律师才叫可惜。我能理解了。”
    理解什么?又为何要理解他?他们素昧平生不是吗?以着不易察觉的冷淡,他有礼
道:
    “李先生,若是家母请托了你某些事,我就得很遗憾的婉拒你的——关心之举。”
    李举鹏笑出醇厚的嗓音,举起手道:
    “不,我不认为以令堂的骄傲容许她对外人倾吐些什么私秘之事。但我不意外你会
往这方面想。”他再度看了下手表。“十二点十五分。我还有别的饭局,先走一步了。
公事上面,我会去找周先生谈,至于其它琐碎的小事,我会找个时间上门叨扰你的,到
时再谈吧。”
    “李先生——”钟尉泱跟着起身。交谈不到四十分钟,却有愈陷入迷雾中的感觉。
他必须弄明白李举鹏见他一面的用意在哪里。
    李举鹏早一步的拎起帐单,往柜台走了几步,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锐眸
牢锁他眼,不容闪避:
    “对了,钟先生,你——结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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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30 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4-3

突然间想起自己有过一场儿戏婚约,是在他快升大三之时。自高中毕业以后,想再
偶遇“她”一次,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很难理得清对“她”有着怎样的感觉。
    厌恶她的太妹举止、粗鲁言行,却又欣赏着她俐落的身手、不让须眉的大气。气愤
她面对他时,将所有的恶形恶状大肆的变本加厉,但又清楚着她那么做,只是为了惹怒
他,并非本性如此。
    仔细想来,那打打斗门的一年,居然是他高中生涯里最值得记忆的一段。
    签下那纸婚书,只是斗气,不认输使然。可是那同时也代表着这份婚姻是成立的,
如果两人愿意的话。当然,倘若没人愿意去追究,在没做结婚登记的情况下,两份结婚
证书当下撕个粉碎,也就当作是离婚了。可是他却一直没这个冲动,反而因而想起了这
件事而益加想见她。
    算了一算,如果她没有功课上的意外,大抵可以在今年顺利毕业。到时,彼此真的
是连联络的机会也不会有了。他们并不晓得对方的地址电话为何。
    所以近来他因应学弟的邀请,回校参加座谈会,并投入百年校庆的策划里,尽校友
的一己之力。为的,是希望频繁在这里出没,能再有机会巧遇她。
    也真的是巧。在返校的第六次,他再度看到了鼻青脸肿、衣衫破了好几处的“她”。
    总是这样开始的——
    “你又打架了?!真的是没药救了。”
    “喝!你……见鬼的,T大不要你了是吗?没事来这边乱晃做什么?想再读一次高中
呀?”她讶然怪叫,然后摀着下巴呻吟。
    “你衣服都破了!”他摊开原本挂在手臂上的薄外套,将她用力包住。
    “干嘛啦!很热耶!”她手劲沉重的挥向他。
    他不客气的抓住她手,并用力往衣袖套去。虽然她没什么可观的秀色,但也不该任
她穿着一块破布四处走。
    “去你的,没听到老娘说很热呀!”她脚也没闲着展开攻击,直到他扳过她左臂,
看到一道血口子,也使得她痛得脸色发青。
    “走!”一股巨大的怒火煞时氤氲双眼,气极了她的逞强好斗,却又保护不了自己。
    “去哪里啦!想开房间就去找野鸡,抓着我干嘛?很痛耶你这个蠢蛋发春淫虫,哎
唷!”
    她的鸡猫子鬼叫全然阻止不了他怒火充塞的身躯笔直往最近的药房走去,然后,拎
了一大袋伤药,扯她上出租车,目的地是如她所“愿”的宾馆——
    并且开了一个房间。
    她身上的衣服之所以有破洞,是因为被刀片割到,有的伤到皮肉,有的侥幸只殃及
衣服。
    “你跟太妹打架?”就他的认知,只有太妹才会在打架时以刀片伤人。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会没事拿刀片割自己的衣服?你还是一样蠢!”她躺在床上,
骂人依然不遗余力。
    “谁知道!也许你本来想刮腿毛,却一个不稳住自己身上乱割。”
    她没好气的冷笑:
    “是呀,谢谢提醒,下次她们再想刮我腿毛,我会记得把腿伸出去,而且还要把她
们的刀片磨利一点,才让她们用。你满意了吗?”
    “孺子可教。”他抹完了她身上看得见的伤口,顿了一顿,知道她衣服下面也有一
些伤口,便道:“我帮你抹背上的伤口,前面的你待会去浴室自己抹。”
    “不必,你闪远点就行了,少鸡婆。”趁其不备,她一脚踹他跌下床,哈哈大笑。
    真的是——没药救了!他咬牙起身,定定的看她,直看得她收起笑容,面孔僵凝戒
备。他冷笑了声,以非常斯文客气的柔软音调道:
    “我早该知道,任何形式的好意款待,对你而言都只是一种浪费。不该因为虚长了
两岁,就对你有更高明的期许。是我错了。”
    “你想做什么——呀!”尖叫声倏扬,随着她身体被重重扑压住,硬是让她的叫声
闷成痛苦的呻吟。
    她身上有许多皮肉伤,但他知道她不会娇贵到连这点痛都熬不住,所以扑压住她的
力道没有收敛。若是收敛了,只怕会再度被她踹得老远,惨痛的殷鉴不远,他不会再愚
蠢的自讨苦吃。
    “放开我!王八蛋!你想啊?!”口无忌惮的大呼小叫,却阻止不了她背部光
裸的命运。
    “在你脸肿得像猪头的情况下,恐怕连色情狂都无法对你产生性致。”他以一腿牢
压住她挣扎不休的下肢,再以左手臂将她两只爪子收在头顶,总算得以开始上药了。沾
着消炎药水的棉花开始寻找泛出血丝的地方,然后不客气的擦拭。
    把她的痛呼当成是疗伤的谢礼,也就消去了一半肚子内丰沛的火气。
    正常十七、八岁的少女,哪一个不是水嫩无瑕、晶莹剔透的?谁像她浑身布满了大
大小小的伤疤?但话又说回来,比起那些软绵绵的娇俏少女,她的身材劲瘦有型,肌里
结实平滑,反射神经敏锐,是具健康美丽的身体。是的,美丽,让细碎的伤痕变得无足
轻重,不因它们刻划在她身上而必须被惋惜。
    在她破口大骂中,他坚心如一的完成上药的工作,直到确定她背上再无遗漏的伤口,
才放开她。
    “剩下前面的伤你自己料理。”非礼勿视他还懂,将药塞入她手中后,他避嫌的转
过身,澄明的心思无半丝杂念绮思——难啊,面对这么一张鼻青脸肿的脸蛋。
    她一点也不领情,对准他欠K的后脑勺,甩手丢出优碘,并且命中目标。
    “你这个疯女人!”他咬牙低吼,倏地转身以对。
    “哈!你也不见得多斯文嘛,会说粗话哟!”压根儿无视他的怒火,她笑得更嚣张。
    “你——”他向前一步,却又硬生生顿住,想出口的话语全消蚀在她衣衫不整的认
知中。老天!他刚才太过气愤,以致于将她的T恤自背后扯开,加上原来就有的残破,使
得T恤在她坐起身后,由肩膀往手臂滑落,她的上半身几乎是全裸了……
    “怎样?!”她叉腰挑衅,没有走光的自觉。
    “把衣服穿上!”他命令自己的双眼不许看向她脖子以下。
    她这才低头看到自己的状况,似乎下意识的想遮掩,却又因为反骨而故意反其道而
行。
    “扮清纯呀你!都吃完豆腐了才在假。”将残破的T恤甩丢在床下,她的上身仅剩一
件胸罩,半跪起身,她趋近他,在他面前展示。
    “你这是在做什么?!”挺着一股倔气,他不肯退却示弱,直视她眼底的不怀好意,
戒备在心。
    “嘿嘿……”她笑了两声才道:“你刚才说连色情狂也不会看上我对吧?”
    他不语,心里有不祥的预感,驱使他全身的细胞鼓动着一股莫名的燥意。
    想到了她的反骨、她的任性,以及她的冲动,甚至连婚姻大事都敢拿来当成赌气的
工具,那么她还有什么不敢的?她向来是“年少轻狂”的最佳批注。
    啊!是了,他是想找她谈论他们的“离婚”事宜,而不是来吵架斗气的,正想开口,
不料她强劲的双手已趁他不备勾住他颈项往床上倒,一个俐落的翻身,他便被压在她身
体下方。
    “你别——”
    “哼!你再嚣张呀!再对我大小声啊!别以为我身上有伤就可以让你为所欲为!老
娘就是不想抹药,不想被你鸡婆怎样?敢撕我的衣服,哼!”“嘶”地一声,他衬衫上
的扣子被暴力全数扯落,让他的上半身和她相同袒露。“我活了十八年,从没有人敢压
住我,你好样的,还顺便对我摸个够本!”她一把扯下他裤头上的皮带,狂野的眸里是
加倍奉还的决心。
    这太超过了!他急欲坐直身,不意被她一拳又打回枕上。
    现下可好,他们两人的下巴都有相同的瘀青。
    “你够了!”他咬牙警告,这次有所防备的坐直身,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收住她爪子,
用他身上数道伤痕换来的。
    “你这个大变态!有胆就放开我,我跟你单挑!”狂烈扭动的身体像是拒捕的困兽,
连胸罩勾子迸开了也不自知,直到她再度把他压在床上,以双手压制住他手腕,才见得
一件小小的胸衣不知怎么离“家”出走的,停伫在他们交缠的四只手掌之间。
    两人俱是一楞,四只眼不由自主的同时看向她胸前美丽的隆起——
    她的脸色乍青乍红,似乎忘了应该要有正常的后续动作——掩住春光。
    而他早被这近距离的美景吸引得忘了回神。看过A片、看过色情刊物、图片,全都万
万不及眼下这种真实的视觉所带来的震撼,并且令他有了——感觉!
    该死!她本来就不美了,更别说她此刻脸上被揍得像猪头一样肿。她的身体上这有
一些伤口以及打架后的青紫,怎么看怎么乏善可陈,但……他就是有反应!察觉到自身
的变化之后,他面红耳赤的定住身体不敢妄动,生怕一切变得无法收拾。
    她若有所思的笑了。由于跨坐在他身体上,当然可以感觉到他的变化。
    “哼哼!还不是一枚色胚。”
    “下去!”他咬牙低斥:“穿上衣服。”
    他又忘了她从来不接受任何命令式的要求,往往只会适得其反,会让她以更加放肆
的方式回报。所以,她没放过他僵直的身体,也不肯穿上衣服。
    “滚开!”他开始冒冷汗,双手死握成拳:“不想失身就快滚。”
    “我倒想看看谁才算“失身”!”卯上了!
    她俯下唇吻住他,又咬又啃的存心逗得他抓狂。随着两具身体的贴近,他敏锐的胸
膛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闭上了双眼也挥不去柔嫩触感在脑海中描绘出来的画面。他的
理智即将溃决失控,浑身颤抖是临界点的宣告,就要荡过了……本能野蛮的叫嚣,将所
有的思绪揉碎成仅有的认知,诉诸于诚实的身体反应上——
    “你会后悔的……”他低呻。
    她的响应是拉扯他的裤头。
    “轰”地一声,理智终于溃败!漫天狂涌而出的,是不顾一切的狂肆,向她扑猎而
去。
    他反身压制住她,眼神不再克制,亦不再温文,而所有的怒火,也转化成另一种掠
夺之火,再也无力回天。
    “没有机会回头了……”他狠狠吻住她,不让她的粗暴专美于前,钜力万钧的火热
灼烧向她。燎原的烈火,将焚烧到万物具灭。没有温存,只有势钧力敌的激狂。
    以愤怒为序章,在激情里征战。掠夺或给予之间的界限已然模糊,谁占胜场谁被征
服,不再重要。
    忘了为什么会开始,但永远忘不了是这样的结果。
    当一切平息之后,除了更多的尴尬令他们不知所措之外,照旧的,他们仍是互不顺
眼的死对头,在“负责任”的话题里反目,她再度绝尘而去,气得他忘了向她要地址电
话,让两人真正的分离,从此无法联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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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30 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4-4

他没有回答李举鹏的问题。但回到PUB之后,便不由自主的翻出结婚证书来看着。
    自那之后,八年未曾见她。
    但他有预感,就快了。他会再见到她。
    亚彦会找到她,不只是为了代何浚找安妮小姐的事,而是他本身也有了解同行底细
的必要。
    侦探?不意外是她会选择的工作。除了太妹与侦探,再没有其它角色适合她了。那
日没在亚彦面前肯定是她,但其实心里已有七成把握了。
    人世间的纷纷扰扰、纠纠缠缠,该逗在一块的人就跑不掉,更别说在他们两人糊里
胡涂因着冲动斗气而做了这么多之后,不会只是萍水相逢的浅缘。
    太多太多的争吵使得他们没机会发展出别的情谊,到现在他仍理不清自己对她有什
么感觉。对于这个唯一停伫在他心底一角的女性,印象强烈得令他无法抹去,却没有恰
当的名词来安置她。
    她是他生乎仅见过最顽劣的、最冲动的、最辛辣呛人的、最有义气的、最惹人生气
的……
    罄竹难书的“最”,就是不知道这些特质会不会塑造出一份关于爱情的模样,在心
底定位。
    爱情啊……
    他微微一笑,再也不想做无谓的抗拒。
    如果一个女人让他记忆了十年,在不是深痛恶绝的情况下,谁说不可以是爱情的起
头呢?即使她粗暴得无以复加,总是和他不欢而散。
    他期待着,再一次重逢以后,除了吵架之外,也该有些新的建树。
    他二十八岁了。生涯规划里,正好有着“娶妻生子”这一项陈列其上。
    和她凑成一对,挺好的不是?
    他想见她,也一定会见到。掉入思念的泥漳,才知道想见她的悸动早已渴切鼓动多
年,再不容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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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30 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4-5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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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一名情报贩售员,最首要的本事是要得懂得保护自己,不让自己轻易在这种高
危险性的行业里阵亡。为了保护自己,不仅要将自己化为可有可无、不起眼的存在,令
标的物即使重要机密被窃取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再有,便是慎选贩卖管道,不因可赚
得更多钱财面广招客源,陷自己于必死之境。
    朱立是个情报分子,许多道上的人都知道。但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搞不好连
朱立这名字亦是诸多化名之一。他的情报万无一失,没有人知道他怎么取得的,而也有
相当多的人捧着大把钞票想向他买情报,却卡在不得其门而入这个困扰上。
    朱立非常善于保护自己,所以不接新客户,他只让五个人得以联络他,再藉由迂回
曲折的方式银货两讫。当然,渴望与朱立取得连系的人也都知道可以经由五个人来接触
他。但更棘手的是,那五个人只是寻常人,并且分布于亚洲各地,互不相识。他们可能
是拾荒的老人、平凡的家庭主妇、上班族什么的。隐于茫茫人海中,既不帮忙招揽客户,
也从不公布自己的媒介身分,几乎要让人怀疑朱立到底怎么活到现在而不饿死的。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朱立仍活得平安顺遂,没有被仇家砍成肉泥。
    安妮正好是朱立的媒介之一。要不是孙琳琳正好从事侦探工作,对消息管道有其需
求,又不愿去找别人都知道的管道——她可不想办完一件案子后,还被同行宣染得沸沸
扬扬。她不想出名,只想做事、赚银子,所以安妮才会想起朱立这一号人物,让朱立从
她这个管道得到进帐。否则她哪会记得自己曾被某个呆瓜委托以媒介的任务。
    孙琳琳从来就不会在小事上吹毛求疵、追根究柢。所以每次送消息来给她的人,不
管男女老幼、俊妍丑怪,她一律没管那人会不会是朱立本人。没巨大的好奇心去臆测这
人的真面目。
    既然都不介意他老在电话里变声,又怎么会无聊到去挖掘他的真面目当成独家私秘?
    一如此刻,她跟安妮坐在露天咖啡座谈天,男侍送来咖啡以及点心,在他状似无意
的轻咳下,孙琳琳立即明了她想知道的消息已送来,就写在餐巾纸上。
    “请尽情享用。”男侍在她会意的收起纸巾后退下。
    孙琳琳耸了耸肩,见怪不怪。上回约在公园交货,也没明说是在什么明确的地点,
只吩咐她要喝一大瓶水再赴约。最后她才明白,如果她没喝一肚子水,就不可能光临公
园的厕所,也就无法从卖卫生纸的阿婆手中接过消息。在她看来,小心谨慎的朱立有着
非常奇诡的兴趣。
    “奇怪,不是约两点吗?放我们鸽子啊?都两点半了。”翻完了两本杂志,安妮不
悦的抱怨着。
    “他来过了。”她挥了挥手上的纸巾,一点也不意外安妮的不知情。
    “什么?!我没看到啊。是他本人出现,我不会认不出来的。我们从坐下来到现在,
扣掉三名前来搭讪的痞子,就没其它人出现了啊!”安妮眨巴着明媚的大眼,不敢置信
问:“消息在纸巾内?”
    “嗯哼。”她点头。
    “我没看到方圆十里内有出现类似○○七情报员打扮的怪人啊!”多年多年以前,
那个笨朱立成日只做那种打扮,崇拜○○七到茶饭不思的地步。她以为……
    “等哪天他决定去拜访阎罗王就会穿着○○七的制式衣服,并且插一根大旗高呼
“我就是○○七朱立”。”孙琳琳假笑的对她开释。
    安妮的小嘴张了又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幻想太过天真,把朱立卡通化了。
    “是刚刚的服务生吗?不像啊。”她转头盯着每一位穿梭在顾客问的男服务生,却
找不到半个肖似朱立的身影。“是哪一个?你还记得吗?”
    孙琳琳咬着搅拌咖啡的小汤匙,吊儿啷当道:
    “他们全长得平凡普通,我哪里记得?最优秀的情报分子通常都长得教人过目即忘。”
像她也是,一张不惹眼的面孔。刚才飞来搭讪的狂蜂浪蝶眼中除了安妮这个小美人之外,
哪还看得到她!其中一个笨蛋还差点坐在她身上——以为她这个位置没人坐。她的回报
是免费奉送他尾椎一枚无影脚,让他“轻快”飞奔到人行道上休息而无须费半点力气。
    “那个人就是怪里怪气的。回台湾来也不痛痛快快的见上一面,搞什么嘛,亏我还
好心的替他介绍生意呢!”
    “少来。”她嘘叫一声,请安妮小姐闭嘴以期让自己的胃能够顺利消化食物。什么
叫介绍生意?也不过就她这一桩!而事实上,必须麻烦到朱立的case并不多。毕竟她还
有其它的消息来源。
    美丽的花儿,总是杜绝不了蜂蜂蝶蝶的骚扰。还没聊上几句话哩,又来一个自命潇
洒的男子杵在她们桌边,以着刻意修饰过的风度翩翩道:
    “小姐,我可以坐下来吗?”牛目死盯着安妮美人,浑然不觉此桌尚有别人存在。
    安妮的俏脸再度一沉,扬起眉正想恶声恶气的请他走开,但孙琳琳却在桌下踢了她
一脚,眼里盛满看好戏的谑意,引来安妮不满的嗔视。
    那个自命风流的男子并不因佳人的淡漠而退却,开始自我吹擂:
    “在下叫黄明,是对面大楼十楼会计师事务所的会计师。有这个荣幸坐下来和你分
享这个和煦的秋天午后吗?”恶兮兮的文艺用词,想来还有一大串备用。
    “你没有这个荣幸。”
    冰冷而压抑的火爆声音蓦地在三人身后传来。
    “你是谁?”搭讪男唬地转过身,不悦的叫着。做人可是要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
这美人是他先看上的。
    “你——”安妮同时张口结舌。
    孙琳琳乐不可支的闷笑起来。在两分钟前她便看到有两名男子站在对面马路的一角
看向她们这一桌。与其它登徒子不同的是,她察觉到其中一名男子眼中激射而出的怒火
(或妒火?)已足以烧热太平洋的海水了。在搭讪男趋近之后,那道火光更为狂烈,不
由得让她猜测起那个浑身冒火的剿悍酷男会不会就是安妮那个地下情夫——她私生子的
爹。
    偏偏还有人白目到看不出剽悍酷男的怒火不宜轻拈,极力要捍卫自己的优先泡妞权。
    “喂,先生,我先来的,请你不要端着这张自以为酷的脸吓坏了佳人。”
    “滚开。”淡淡浅浅的话语由全身怒焰的男子口中吐出,别有一番凛例的成果。
    搭讪男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奇怪着今年冬天来得似乎特别快,气象预报没说今天会
有寒流呀!不过,无论如何,他仍坚决要当个救美的英雄。
    “该走的是你才对吧?没看到你吓到佳人了吗?我建议你立刻走——”因为领子倏
地被高高提起,卡住了声音的传送,所以搭讪男大张的嘴巴顿时只能无意义的干动着。
    “别让我说第二次。滚开。”依然是轻浅的低语,但怒火狂漫的身体言行不一的将
之往后一丢,再不理会那名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直直对上那双含嗔的猫儿眼。
    安妮原本想在第一时间内跑掉的,但因为孙琳琳揪住她,害她没得跑,只好乖乖面
对她第N次大逃亡在此宣告失败。精致的小脸满是不甘不愿,任由他剽悍的身形罩住她的
朗朗青空,然后被牢牢抱住。
    每次都这样,讨厌!
    “喂,你——”搞不清楚状况的搭讪男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又要上前讨回自己的面
子,但被一名略胖的男子揪住衣领。
    “先生,人家夫妻在恩爱,你凑什么热闹?”季亚彦觉得自己真是善良,要知道何
浚除了当工作狂之外,最大的嗜好是运动,尤其是拳击。没事闪远点准没错,以免自己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打发走了无聊男子,季亚彦才打量着另一名看来平凡不起眼的女子。
    “季亚彦。”他伸出手。
    孙琳琳挑着眉,一点地不感到意外。但没有握手的心情。她摆了摆手。
    “既然人家夫妻大团圆,我也不好打扰。走了,拜拜。”
    “大姐头!”安妮在情夫怀中急叫。
    “孙小姐,”季亚彦不着痕迹的挡住她的去路。“可否借一步谈话?”
    “为什么要?”他谁啊?
    “琳琳,别走啦,认识我男朋友一下嘛!”安妮一直希望可以让她见一见自己的男
人。
    孙琳琳瞥了下情势,再看了看季亚彦,决定趁这个机会了解他也不坏,或许还可以
探探他目前的工作进度。于是她淡道:“看来我是不能有其它意见了。”
    两名神色各异的男子领她们到一处方便谈话的地方——
    尚未开始营业的“单身落难p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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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30 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5-2

下午四点半的光景,秋末的天色阴阴沉沉的,令pub看来挺为寂寥。三、四名员工正
在为六点开店做准备,今晚驻唱的乐团已在台上练唱,幸好不是唱什么鸡猫子鬼叫的歌
曲,否则孙琳琳要不是转身走掉就是上台给他们一顿粗饱来捍卫自己免于被噪音污染的
自由。
    年少时期她也曾涉足这种类似的场所,倒没看过哪一家店营造出这种风格,简直像
是中年人的收容所。没有舞池、没有作怪的DJ、没有鬼鬼祟祟的装潢摆设。走的是欧式
风格,但较为平实无华。
    最花钱的部分大概是椅子与杯子了。这里的椅子舒适到让人一坐下就不肯起来。要
是老板不介意,她真想A一张回去当懒骨头坐。酒杯非常讲究,每一种酒都有专用的酒杯,
因为酒的颜色不同而搭配出最恰当的杯子造型以及颜色。啧!摸一个去典当搞不好也有
上千元的价值。
    牛饮了三杯啤酒,她双脚交叉搁在桌子上,不客气的占据整个桌面。在舒适的椅子
安抚下,她几乎要昏昏欲睡了起来。
    其它三人则不得不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和她遥遥相对。安妮因为被久违的情人死搂
着慰藉相思,无力关照其它;季亚彦则以着侦探的敏锐正在掂视这名同行的份量。一时
之间,也就没人开口。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安妮憋不住了,拒绝情人再对她毛手毛脚,大大的杏眼首
先瞄在季亚彦身上。刚才在车内有简单的介绍,知道这人就是害她每次被逮到的元凶。
“季先生,你干嘛一直瞅着琳琳看?她又没抢过你的生意。”比起他的大户身分,她们
可以说只是小本生意的个体户呢。
    季亚彦对孙琳琳早已有基本的了解,知道眼前这个满身不驯的女子在求学时期的辉
煌名声。这样一个风云人物,不可能在职场上一事无成。真正一事无成的人不会有这样
强悍的一双眼。
    “孙小姐,我们似乎接了相同的一桩生意。”对于赵勤风的委托,他本来无意亲自
出马的,但在委托人坦言孙琳琳也参与这件case之后,他就有兴趣了。以他的能力,不
该不知道同行里有这一号人物的,尤其在台湾。但意外的,他就是不知道。所以便对她
升起了无限的好奇心。
    “委托人不同,你不必担心收入会被瓜分。”将一颗花生丢入嘴里,她吊儿啷当的
对上一直目光不善的何浚,对安妮道:“安仔,你的男人有点像你儿子。”
    “嗯,你也这么觉得吗?我好遗憾喔。”
    “我的孩子自然会像我,妮妮。”他忍住气,对爱人投以不悦的注视。“你因为这
个理由拒嫁根本不合理。”
    孙琳琳伸出手指摇了摇。
    “这样不行喔,老兄。难怪你娶不到小妮子。像她这么刁钻古怪,想进礼堂的唯一
方法是打昏她直接上法院,而不是百般纵容。”
    “女冠大姐!你干嘛扯我后腿!”
    “我得撇清你的恶形恶状绝对不是来自我的勾引。你没看你的奸夫正在用眼光砍我
吗?老兄,你老婆天生就是天真又古怪,今天她可以因为你们儿子不像她而拒婚,明天
她还是可以因为印尼再度暴动来告诉你她没心情嫁你。我想你长得一脸精明相不至于笨
到看不出来,只不过就像以前那些苍蝇一样,太纵容她了。”
    “喂喂!你怎么——”
    安妮的抗议被打断,何浚沉下脸道:
    “我明白妮妮是有些可爱的小缺点,我这次前来只想请你别再让我的妻子参与危险
的工作。”
    “我哪有什么危险的工作……”
    她的娇嗔没人理会。孙琳琳扬眉:
    “她什么时候危险过我怎么不知道?”
    “她知道朱立。”季亚彦侦探生涯的至大遗憾是未能把朱立收纳在自己的情报系统
内。
    孙琳琳嗤笑:
    “这位大哥,你是想跟我较劲还是想挖我墙角?”
    “都有。”这季亚彦回答得轻快,不懂什么叫客气。
    “你是名侦探,有本事自己去找朱立。现下你也知道了,安妮是媒介,找她讨人啊。”
无视何浚铁青的脸色,她继续道:“安妮才认得朱立这种大人物,我不认得。我只是天
真无辜的平凡人,无端被带坏真的好不幸。”
    “安小姐……”
    “亚彦,你死心吧,别忘了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何浚截口打断好友的企图。
    “你每次都帮阿浚找到我,我才不当你的媒介呢!”安妮终于抢到发言权。
    “你再也不是谁见鬼的媒介,你只能是我的妻子!”何浚低吼。
    季亚彦眼睛一亮!
    “如果我下次不帮阿浚找你,你是不是就肯——”
    “闭嘴!”何浚简直不敢相信这家伙竟然倒戈!
    哦喔!“天真”的小安妮又在耍心机了。从没有一个男人抗拒得了安妮,她常常可
以让身边的男人相互打得半死、反目成仇,还愚虫的把她当无辜天使供着。
    孙琳琳无聊的打个呵欠。想也知道接下来是什么结局——气唬唬的何浚必然会阻止
“天真”的爱人被奸人洗脑,同时也收拢别人替她效命,自然会掳人就跑,然后闹剧终
于谢幕——谢天谢地!
    “亚彦,再见。在我回美国之前都不必再见。”何浚搂了爱人往门口走去,不让其
它人再有发言的机会。
    “喂!何浚,你过河拆桥喔!”季亚彦跳起来纠缠。他认为与小洋妞将有至大的合
作可能性,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放开我啦!我要和琳琳回去——”
    “咦?怎么这么热闹?”突兀的温和男声蓦地自大门口传来,使一切的混乱暂时终
止。
    今天心情还可以,钟尉泱决定亲自下厨,一下午都在忙着采买事宜,直到现在才抵
达店里。
    “钟,你回来了正好,我向你介绍,她就是我未婚妻,叫安妮。好了,我要走了,
再联络。”
    季亚彦也忙不迭的跑过来。
    “钟,今天难得你要下厨,快快将他们夫妻留下来享用一番,我们哥俩好聚一聚。”
    好友们的七嘴八舌全然没有进入钟尉泱的耳中,他的全副注意力胶定在众人身后那
名坐没坐相的女子身上。
    他与她,终于再度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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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30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5-3

※               ※                 ※

    真见鬼了!
    李举鹏大哥的铁口直断果然有乌鸦的成分!八年来没提过这个人一直平安无事的,
怎知才被李老大一提起,不到十天她就撞见这家伙了!?
    她还没准备好要见他,甚至认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可是老天爷自有祂一套恶劣
的幽默感,也因此她在这里遇见他。
    不会吧?!pub耶!根本不是他这种乖乖牌优秀人类会涉足的场所。怎么说咧……就
是太堕落了。对!以他这种学识品行超高标准的人来说,是太堕落了。
    可他偏偏是这间破店的老板。真见鬼了!
    现下,朋友甲、乙、丙全走了,pub老板也决定不掌厨了,交代员工没事别找他后,
他“请”她上楼。原来这家伙就住在楼上。
    十坪左右的空间没有不必要的杂物。简单的床、音响、衣柜以及计算机。采光还不
错,也很干净,完全符合他一丝不苟的律己天性。她的狗窝永远达不到这种水平。
    “你——过这种日子?”没办法,他一进门后就没开口,只瞅着她看,她只好找话
说了。
    “什么叫“这种”?”他泡来两杯香片放在和式桌上,替她铺好一块椅垫。两人席
地而坐。
    孙琳琳挥了下手。
    “我以为你该在金碧辉煌的办公室上班,拿着黄金做的杯子喝咖啡,二十四小时穿
着永远不可能皱的西装赴宴或听音乐会。即使吃坏肚子也只肯蹲黄金马桶,反正,不是
这样就对了。”
    多年不见,她的坏嘴病仍是没半点修正,还懂得拐弯骂人了。钟尉泱闲适一笑,早
已不冉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不会再轻易被她激得反唇相稽。
    “你以前不老笑我是一板一眼的机器人,没有人性?我没变,仍然是一丝不苟的过
日子。”
    “你上一流的学校,拿第一名的成绩,当律师、娶妻生子都有步骤计画,不是机械
人是什么?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开始堕落的?”她真的很想知道。
    钟尉泱摇头道:
    “我没有堕落。我仍然按部就班的过着我的人生。”
    “去!少来。”
    “当律师是父母对我的期许,所以我成为一名律师。这是我孝顺的方式。也只限于
二十六岁以前的生命。”
    “唷,孝子打算改行啦?请问当一名逆子的感想如何?”一定是和他那个专制的母
亲撕破脸了。其实她曾见过钟夫人,她不认为那位女士允许自己的儿子不听话。
    “别谈那个了,谈谈我们吧。”他没有多做陈述,定定的看向她。
    孙琳琳心头蓦地一惊!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钟尉泱轻笑着,彷佛可以看透她的不自在。他们都没忘记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
    “笑屁呀!有什么好笑的!”她心虚里遽升怒火,口气恶狠狠的。
    他笑容一凝,压下心口的批评。不再重蹈覆彻,他不想一开始就吵架,然后又忘了
主题。要吵有的是机会。
    “首先,我想知道那一夜……有没有造成预料外的后果?”年少时对怀孕的认知略
显模糊而贫乏,直到这些年他才渐渐思索着这个可能。
    孙琳琳楞了一下,才了解他意指为何。
    “没有。大概是你不孕。”
    “这可能要参试几次才知道了。”他笑。向来温和端正的眼眸染上几丝邪恶。
    红晕不由自主的爬上她健康色泽的面皮,她低咒:
    “妈的,你吃我豆腐!”伸手拍了下桌面,差点打翻茶。
    “广告里没有“妈的”这一句。”他正经八百的提醒她。
    “什么广告?”她再度一楞。
    钟尉泱微笑。
    “对着桌上一块豆腐歌功颂德的广告,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如果桌上有一块豆腐她一定会往他可恶的笑脸上砸去。八年不见,他变得奸诈了,
不愧是当律师的。
    “台湾的律师都像你这么欠扁吗?”
    “那可不一定。”他逗趣的响应。
    懒得理他,她道:
    “好啦,既然确定了我没事,可不可以放我走了,我忙得很。”
    他没让她有机会起身,长手一伸便握住她一只手,牢牢紧紧的教她挣不脱。
    “我还没跟你叙旧完。”
    “先生,我跟你并不熟,OK?叙旧个屁啊!想打架我奉陪。”八年的距离,让他显
得陌生,更别说他们之间除了打架外,从来就不是朋友。瞧瞧他是什么眼神,温温存存
得教人起鸡皮疙瘩!
    钟尉泱点头同意他们确实不算朋友。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我们并不熟,却常打架,甚至还有过肌肤之亲,使得我们
既亲密又疏离……”
    “少给我文诌诌的,为了这些蠢理由你抓我上来“叙旧”,跟我打过架的人有一大
串,跟你上过床的女人肯定也不少,你记得我做啥?我可不记得你,八年来根本没想过
你。”她没把他当一回事,他最好明白。
    “是,你没记得我,但是却知道我们分开了八年?”他一本正经的询问掩不了眼底
的笑讽。
    这个贱人在隐喻什么啊!欠扁的话说一声,她不会吝于送他两只熊猫眼的。即想即
行!她挥出未被箝制的右手往他门面打去。
    钟尉泱头一偏、手一伸,将另一只爪子手到擒来。
    “我只跟你打过架,你是否也只跟我上过床呢?”他想知道有谁敢冒着生命危险与
她相亲的。这悍女揍人的本领无人可敬。
    孙琳琳冷冷一笑。
    “你以为你是什么王八龟孙子,我会只跟你上床!我有过的男人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多!”气死他是她生命中的至大乐趣,再没有比这个更通体舒畅了。
    钟尉泱不否认自己听了极为不悦,但他没有表现在脸上。依他对她粗略的了解,即
使她有过别的男人也不可能会多到像星星的数目。不怪她,也许她的算数从来没及格过,
一加一可能会等于十一,他原谅她。
    “原来你的性经验比我丰富许多,那么我是不是该向你请益一下呢?”他将茶几推
到一边,让他们之间再无阻碍,双手一缩,两人的距离更近。
    “什么?!”孙琳琳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这家伙的眼神为什么色色的?
    “让我看看身经百战的人功力有多高强吧。”
    “啥?”她对那张愈来愈放大的俊脸瞠目惊呆。
    “嗯……就从吻开始吧……”他吻住她,缓缓吸吮,轻轻挑弄、细细描绘……
    空气蓦然稀薄,令她呼吸急促到几乎噎住。双目依然瞠张,孙琳琳的全身僵为火热
的石像,一时之间脑袋罢工为无意义的空白,什么指令也不能下达。
    这混蛋以为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可以……
    像是甫吃完上好佳肴,意犹未尽似的,他探舌轻舔过唇畔回味。
    “没什么长进,但差强人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大叫,企图以怒火压下正在胸口奔窜的莫名感受,甚至
伸腿想喘人。
    两人无可避免的又一阵角力。也不知是她太多年没打架还是他锻练得更强壮了,她
居然是落败的一方,教他成功的压在地板上。
    钟尉泱喘了好几口气才得以顺利开口:
    “你还没觉悟吗?我们是分不开的了。”
    “放你的屁!连体婴都可以分割了,你在分不开个什么劲!要耍智障找别人去,我
不奉陪!”说什么鬼话!
    面对这么一张夜叉脸,着实难以营造出感人的氛围,更别说他得花上多大的力气来
防止她挣脱了。他觉得自己需要慰劳,于是低下头再来一记深吻,吻得霸气,吻得眷恋,
直到她唔唔的抗议声传化为不由自主的响应,并且响应以势钧力敌的狂野——
    “呼……呼……”缺氧得太严重,令她满腹精采的国骂无从发泄,因为嘴巴鼻子忙
得吐吶都来不及。
    “我们来谈恋爱吧,琳琳。”他第一次呼叫出她的名字。
    “你——你——”好喘!她又吸了好几口气。“你八成是疯了,去找医生拿药吃吧
你!”
    钟尉泱淡淡一笑。
    “先结婚再恋爱是有些儿本末倒置没错。”
    她惊恐的瞪大眼,终于想起两人之间有过婚姻的事实。他——他——他看起来似乎
——很当一回事……
    一股冷意打脚底板往上窜升,趁他不备,她用力蹬开他,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往大
门冲去,全然不管身后男人的低吼与痛呼。
    孙琳琳这辈子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字典里会有“落荒而逃”这四个字。现在,因为钟
尉泱,她有了这一项可耻的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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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30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6-1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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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摇摇欲坠的危楼前,在初冬背景的烘托下,危楼俨然有鬼屋的架式。若不是台
湾的电影业太过萧条,这幢楼房绝对有幸荣登最佳鬼屋场景之首。
    人生的际遇实在充满了奥妙,在意外与巧合的串连之下,你该遇到的人,绝对跑不
掉。
    钟尉泱揉了揉胸口,那儿正占据着一大片瘀青乌紫。那女人从来不懂手下留情为何
物,下脚之重几乎让他一口气再也提不起来。不过看到她害怕得逃之夭夭倒也是满意的
收获。这种行为对任何人来说可能不值一羞,但若是孙琳琳则不同,她是那种宁愿被揍
得全身是伤,也不肯因任何一种理由逃脱求自保的女人。所以,值得。
    不意外自己眼前所见正是孙琳琳的窝居。她向来反骨且不修边幅。想来她更不会是
努力工作的人种。如果她是,那么今天她就不是侦探界没没无闻的小侦探了。不过,即
使是一个小侦探也应该办过几件小案子吧?但亚彦给他的答案是——无从查知她曾有过
什么丰功伟业。
    这是唯一奇怪的地方。
    但这并不重要,他来此只有一个目的——找到他的“妻子”,谈一场未能在十年前
进行的恋爱。
    没有门铃。找了五分钟之后,确定这间屋子没给人表现礼貌的机会,他只能选择直
接登堂入室。斑驳的铁门“嘎吱”的拉出一条缝,满屋子的阴森扑面而来。
    一楼肯定没有住人,因为根本不能住人。
    很好,不啰嗦,直接攻上二楼。那看来不甚牢靠的楼梯既然没被九二一大地震弄垮,
就表示它不会因为现在他站上去而崩塌。
    亮晶晶的“老孙工作室”招牌挂在一间透出明亮光线的门口。肯定是这里了。他走
近,再三确定仍是没有门铃后,才想敲门呢,却又及时发现这扇门早被破坏,现下只是
轻靠在门框上,任何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必定会因为没看清楚而将门板推倒,弄出刺耳的
噪音荼害世人。
    钟尉泱伸手将门板挪开到足以穿过的空隙,晴朗的冬阳正在向东的大窗口挥洒它不
吝惜的灿亮,照出一室舒适的感受。
    工作室里杂乱得几乎无立足之地,但由于钟尉泱早已放弃对孙琳琳所有不切实际的
期许,也就没把眉头皱得那么深。扫了一眼斗大的空间,目光最后停在计算机桌后方那
个正在发呆的女人身上。
    很好,她并不是无动于衷。昨天的一切已成了他们两人生命中深刻的一页,比他胸
口的瘀伤更深刻。
    他走到她身边,看到计算机屏幕上是玩到一半的电玩,摊放在桌面上的是一大堆档
案夹,一碗吃了几口的泡面被彻底冷落,其中一枝卫生筷还被她拿来当发簪使用,草草
绾住她半长不短的头发在脑后成髻。原子笔咬在口中,手里揪着一张纸他凑近身看,呵
哈!是结婚证书。
    他从来不敢奢想她会留着。当年一人拿了一份之后,她的表情简直像是握着毒蛇一
般,他还以为在转个身之后,她会立即撕成碎片再随手乱丢才是。因为这是她的风格。
    没想到她会留着。不管基于什么理由,他都雀跃不已。
    也许冥冥之中注定他们该这么走出两人的缘分吧。
    “喝!”她猛然被吓到,这人什么时候蹦出来的?!
    钟尉泱温文一笑,彷佛两人在此时此地见面是再寻常不过的情况,他甚至还送上一
盒美味的小蛋糕当拜访礼——
    “有没有红茶?搭配蛋糕吃,味道最搭了。”
    她仍在惊吓中。
    他体谅的自行在柜子里翻出未拆封的杯组,很精致的英国制瓷。在另一个柜子,他
找到未拆封的红茶包。可见她这间斗室的物品应有尽有,只不过主人从不善用而已。有
现成的热水,他立即冲泡出两杯茶,也切了两块小蛋糕上桌。
    “吃吃看,好吃又不腻。”他鼓励一笑。
    “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又想被我揍呀?!”终于抓回霞飞的三魂七魄,她粗声粗气
的咆哮。
    “你认为被揍和逃跑,哪一种比较丢脸?”
    一句话就成功的堵住孙琳琳的火气,让她哽住了满肚子精采的词汇。
    她咬牙切齿的看他在她的地盘上拿她的杯子喝她的茶,而她却连轰他出门的勇气都
没有。就为了一场儿戏婚姻,让她彻底屈居于弱势。就像李举鹏老大所预料的,即使是
儿戏一场,但倘若游戏的一方职业是律师,那她最好小心一点。
    但是谁料到他们居然会有再见的一日呢?
    “你是来找我办离婚的吧?”她小心掩饰自己的希冀,淡淡地问。
    他低沉一笑。
    “你真是贵人多志事。我个人倒是还记得自己怎么被踹散骨头的。”
    她恍然道:
    “你打算报仇对不对?所以用婚姻来整我。”就知道这个伪君子满肚子坏水。
    真是服了她!
    “你是否常把委托的案子搞砸?”
    “不好意思得很,只要我肯接的案子,没有失败的。”她猜测地问:“你是季亚彦
派来的间谍吗?需不需要我把办过的案子列成清单让你回去交差?”
    “然后条件是离婚?”他摇了摇头。“亚彦是我高中的学长。并没有工作上的往来。
以他的能耐,不难查出你的所有事迹,无须找上我掺一脚。何况我也没有兴趣。今天来
这里,只单纯为了我们两人的事。”
    孙琳琳强硬道:
    “除了离婚,其余免谈。”
    他的微笑顿了一下,但接着却是更开怀的笑意,看来奸狡兮兮的,让她不好的预感
益发浓重。
    “为了离婚,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你想做什么?”她全神戒备。
    钟尉泱轻轻抽出她发髻上的竹筷,打量着她杂乱的发丝七弯八翘的不驯,再看向她
十年来没有多少变化的面孔,像是依恋的轻叹口气。
    “你发春啦?蠢蛋。”她被看得浑身抖满鸡皮疙瘩,一颗心也差点叫出来。
    “要离婚,可以。”他一副有商有量的温文状。
    “然后呢?”她可没忘记他是一个奸诈的律师。一个擅常钻法律漏洞求生存的家伙,
往往已桶你十来刀了,还可以端着一张温雅面皮谈笑风生的再接着砍你三十刀。
    钟尉泱开出条件:
    “直到农历年之前的这一段时间,两个多月之内,我们必须像一对正常夫妻般的住
在一起。过完年之后,我便同意离婚。如何?”
    “开什么玩笑!你是什么鬼东西敢这么要求我?!不离婚对我可没有损失,我照样
可以玩男人、生小孩。倒是你,你既不能找人传宗接代,还不能娶你心爱的女人,等你
死了,所有财产还归我。我有什么损失?王八蛋!”她拍桌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钟尉
泱。这男人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钟尉泱没有生气,也不在乎她以鼻孔瞪他。他好整以暇的抬头看她:
    “反之,你得担心如果你偷男人会被我控告妨害家庭,你生小孩不得报户口,你拒
绝与我同居将可以控告你不屡行夫妻之义务,甚至还可以因此而要求你倾家荡产的赔偿
我精神损失。你不会准备以这种恶性循环和我耗到老死吧?”
    “王八蛋,你玩我!?”她将双手指关节弄得卡卡作响,嘿嘿冷笑的请教道:“钟
大律师,请问自卫杀人要关几年?”
    钟尉泱煞有其事的建议道: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找对律师了。我个人虽然专精在国际法,但一般的民法、刑法
也有些微的涉猎。自卫杀人的刑期可长可短,如果由我来打官司,三年以内就可以出狱
了。”
    “那如果我砍的是一位律师呢?”
    “那你最好祈祷那名律师不是法官的爱徒。不过我得先提醒你,司法界非常的小,
小到充满了朋友、同学、师生之间的关系。”
    孙琳琳低咒了声。差点忘了台湾的各行各业总脱离不了人情关系,进而互相支持掩
护。她开始后悔十年前为什么要沾惹到这一号人物!更后悔在得知他的第一志愿是T大法
律系之后,没有当下和他撇清关系,还照常跟他又打又闹的。
    现下可好,她终于知道李家老大的隐忧并非庸人自扰。但一切已经太迟了。除非她
这个侦探可以挖出他二十八年来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藉此要胁他,否则她注定要被
这位奸诈的律师吃得死死的了。
    她甚至不能砍他来让自己咽下这口乌气。
    对钟尉泱这人虽然还谈不上了解,可是倒也明白这种自律甚严的人绝不可能私底下
做出什么杀人越货、贪污腐败的龌龊事,她到哪儿去查他的黑底来威胁他?
    无计可施,她似乎只能奉上双手任他宰割,由着他支使而无从反抗……
    这辈子轻狂恣意的活到现在,还不曾真正后悔过自己的年少无知,现在她后悔了。
后悔着因为自己的爱打架、爱乱丢垃圾而招来了一名煞星,克住她动弹不得。
    为什么她会惹到一名律师?
    “农历年过后离婚?”她硬梆梆地僵问,不得不咬牙切齿的妥协。
    “是。农历年过后离婚,绝不耍花招。我们可以白纸黑字写下来,如果你不相信我
的人格……”
    “他妈的!我当然不相信你这个贱人的人格!”她破口大骂。已有五、六年不曾骂
出这么白的粗话,但只要对象是钟尉泱,就没有什么可以称为之不可能。
    一如当年,他为她的粗口皱眉。不过甜美的胜利令他放过纠正她的念头,但下不为
例。他告诉自己。
    “很好。明天我就搬进来。希望你有胆子留下来迎接我,而不是落跑回娘家。”他
轻讥。
    “你什么东西,我会怕你!?”她气他阻断了她刚扬起的念头,撂下狠话道:“我
不会议你好过的,咱们走着瞧!”她不会放过他的,绝对不会。
    “我相信。”他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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