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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只为你---席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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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13 18: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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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青云一向讨厌雷拓。
    大概是因为身分的悬殊──她的父母在雷家帮佣。
    大概是因为他太优秀──他老是名列前茅;她也是,只不过得从后面倒数过来。
    再者,也许是因为他太受欢迎,所到之处无往不利;她也就不必再锦上添花,加入捧他
的行列中。所以她坚持反方向的理念──排斥他、唾弃他、贬抑他──均衡一下,以免他被
捧上天,忘了他自己是谁。
    因此种种,江青云永远记得今生今世将以唾弃雷拓为首要目的,至死方休!
    罗马岂是一天造成的?积怨成仇,积雪成霜,想要她不讨厌他都难!反正,她讨厌他的
程度已经到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算有时不小心撞见时也会当机立断的下巴朝天,转身就走。
    很不幸的,从幼稚园到国中那一段时间,他们不仅同校,而且还同班。直到雷拓考上全
台湾最好的男子高中北上就读后,才得以结束这一段“孽缘”;而她也运气不算太坏的捞到
一所名不见经传约三流高职,南下住宿就读去了。
    后来,他出国,她混到二专毕业,出社会。她仍不时牢记她今生今世最讨厌的人就是雷
拓。因为她实在找不出什么好理由可以使自己不去讨厌他!
    看来老爸老妈是打算赖在雷家颐养天年了!
    江青云端着一碗泡面,坐在雷家大宅后面的佣人宿含门口台阶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
着,解决她的早餐兼午餐。
    上一代有什么恩怨纠葛她不太清楚;只知道她那老实得过份、近似弱智的老爹曾经因为
祖父生病缺少医药费又告贷无门,只好呆呆的捧着房契、田契向地下钱庄借了钱。也不知道
契约是怎么定的,一笔小小的金额竟然可以在数日后滚成一笔天文数字!抵押的房契、田契
赔上了都不足以偿清欠款。流氓地痞三天两头的到家中恐吓威胁;老实的父母甚至连逃跑都
不会,就只待在家中,愁云惨雾的泪眼相对,除了走投无路,还是走投无路。幸好,雷家—
—原本江家的地主出手相救了!
    从此以后,父母对雷家更是感激涕零,只差没立个什么神主牌位之类的东西来早晚三炷
香,天天膜拜叩首。而她那天生无大志,只求安定的老爹理所当然的就当起雷家的司机了!
加上雷家给的薪资相当优厚——据说合计下来比种田还好赚——所以她老爸老妈也就赖着不
走了。
    雷家还真是有钱。她父亲当司机,母亲当管家,另还有一个园丁与一个厨师。现今社会
里,若非大富人家,那来这种排场?有钱绝非过错,但是江青云却因此而更加讨厌雷拓了。
    “汪!汪!”一只毛色黑亮的半人高狼犬跑到她脚边殷勤的吠叫,谄媚地摇尾讨好。
    是邱比特——雷拓的父亲送给雷拓的生日礼物;而雷拓居然给它取了个恶心巴啦、无聊
至极的名字!
    “滚一边去!你这个狗东西!”她骂着。但邱比特直扑上来,不断伸舌头舔她的脸,痒
得她直笑。这狗东西显然不懂得看人脸色!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它是雷拓的走狗,一定要恨屋及乌的连带讨厌它;可是邱比特老爱不
知死活的接近她,对她又舔又谄媚,叫她想找时间培养恨它的情绪都来不及。
    “不要啦!别用你的口水洗我的脸——好啦!好啦!我分一半给你吃嘛,别舔我了!”
实在被口水淹没得快断气了,江青云只好妥协,高举白旗的献出她的早餐加午餐,从屋内找
出一个盘子,捞了些面条给它。
    邱比特兴奋的摆动尾巴,对她感激的叫了两声,才低头吃起来。不知道它的主人是怎么
当的!看它那吃相,活像被饿了三天三夜似的。她拍了拍它的头,再度端碗仰首喝汤;眼光
不经意一扫,猛地,发现不远处一个挺拔的身形向她这边移走了过来。含在口中的一口汤险
些喷出来,匆忙吞下,站起身子,没好气的准备往屋内走,假装根本不知道有人走过来。
    可惜天不从人愿;而且那人显然是还没学会察颜观色。看到她视而不见的态度,有点自
知之明的人都该转身而去,但他竟然还开口叫她!
    “青云。”声音很近,发自她身后一公尺距离以内。江青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温
温的拂动她发梢。
    这个讨厌鬼怎会挑今天回家?她千探听,万探听,才知道今天他不可能在家,是她拿钱
回来的黄道吉日!显然她将黑煞日看成了黄道吉日。这个家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可以
回来,为何独挑这一天与她冲撞——哎!笑话!这里是他家耶,他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他
为什么不能回来?可是,心中另一个反叛的声音又道:他的人明明在维也纳,据说没有回国
的打算,怎么会突然出现?这让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如果知道他会回国,她说什么也不
会再走入雷家一步——可是……唉……
    很无奈的,她转身,努力伪装出一个假笑。
    “哎唷!真是巧,你回国了,我都不知道呢!”即使不是因为雷拓,她也极不愿与雷家
的一草一木有所牵连,更别说踏入雷家的土地了。
    在雷家的土地中,她的身分永远是低人一等的佣人的女儿,要对主人奉若神明,必恭必
敬不能有所违逆。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次因为她对雷拓出言不逊而遭到父亲大人打手
心——这一点当然也得列入讨厌雷拓的重要因素之一。
    严格算起来,他与她有十年没见面了;与他在十年之后有机会面对面,就免不了一番比
较端详——看他与十年前那少年有什么不同。
    雷拓,富裕的家境给了他一股贵气与卓越不凡的才能,加上浸淫音乐世界多年,他的气
质是优雅又脱俗的;这也使得原本就端正出色的面孔多了份浓浓的艺术气息,益显俊美。承
袭了其母的艺术细胞,雷拓在高二那年毅然放弃高中学业,转到维也纳研习音乐。据说他是
前途颇被看好的歌剧创作者,在毕业巡回演出时,导过几出歌剧,创新的手法深受乐界肯
定。正要展露头角之时,却突然销声匿迹,不为什么,只因他是企业家的独生子,必须承袭
家业。三年前转往美国哈佛修习工商管理,算是和歌剧界划清界限了。
    他有一张儒雅白净的面孔,全身乾净得不像话,好像专生来比较她的邋遢似的。他的头
发有一些自然卷,却不曾有过凌乱,非常服贴又柔软。身上那一套白色休闲服,非但没一点
灰尘在上头,笔直的摺痕挺挺的也不会散开,看起来像橱窗里光鲜亮丽的模特儿,找不到一
丁点瑕玼可以挑剔。而他的脾气看来仍是好得不像话,永远是天使般和煦的面孔对人,上扬
的唇角,温柔似水的目光……
    伪君子!江青云在心里偷偷骂他。
    “江叔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你。”他笑着,一双墨黑有神的眼在阳光之下晶亮闪耀,
像一团火焰。
    “来看我做什么?没有多长一个眼睛也没有少一个耳朵,至于没有变好看倒是对不起得
很,教你失望了。不过没人叫你心存希望!”她坐回台阶上,吃她边没吃完的泡面。
    而那个雷拓,死不要脸的!竟然也敢与她挨着坐在台阶上,真是纡尊降贵呀!也不怕弄
脏了他那套雪白的休闲服!
    她生平最讨厌有人与她太过接近。人与人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是一种礼貌;尤其男女之
间更要牢牢记住安全距离以求自保。雷拓的挨近,更是让她全身上下爬满了不对劲的感觉,
难受透了!
    雷拓身上有一股极淡的古龙水味,闻起来很乾净而且不浓烈刺鼻,挺舒服的味道——不
过,她一向讨厌身上有香味的人,特别是男人。
    “走开!滚远一点,娘娘腔!”她将碗搁在地上,用力推他。
    “娘娘腔?青云,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雷拓脸上一副大大受创、备受凌辱的表情,
这使他好看的脸上平添一抹抑郁之色。
    “男人抹香水,你要脸不要!臭死人了!和工厂排出的废水一样臭!只有想掩饰狐臭的
男人才会抹香水。滚一边去!”她不客气的说着。由于她有一张毒舌,使得她至今二十七高
龄依然乏人问津。
    雷拓实在不明白自己那里又惹到她了!
    打从青云懂事开始,就刻意躲着他,不小心见了面更是少不得一顿冷嘲热讽,要不就乾
脆甩头而去。
    记得国小六年级时,他送给她一个嵌着音乐钟的铅笔盒当生日礼物,却被她当面丢在地
上踩了个粉碎!这还不够表达她的怒气于万分之一,她在他手臂上咬出了两排齿印才算泄
恨。他一直记得青云为了想买那种铅笔盒求了江叔好几个月,却没成功,他这才刻意买来讨
好她,却没想到会换来那种下场。青云不问理由就决定讨厌他到底,可是他却不由自主的喜
欢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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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3 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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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是喜欢她的。她不算天仙绝色,却是耐看又韵味十足的。秀气清朗的五官常泛着
一抹傲气与倔强,大而化之的个性使得她从不曾展现出一丝一毫的女性娇态。身材中等,大
概不足一六O吧?以他一八二的身高来目测,她的头顶只及他下巴。但人小却死不认输!令
雷拓记忆最深刻的是国小三年级时,他在上学的路上遭高年级的学生拦截勒索,结果青云不
怕死的和他们打成一团,又踢又抓又咬,竟然打得那三个高年级学生落慌而逃!打胜了,但
她也好看不到那里去,全身都挂了彩,满身泥污狠狈不堪。最吓人的是她额角开了一道血口。
    到了学校,宁愿挨板子,死也不肯说出打架的原因,并且还威胁他不许多嘴,否则要他
好看。她那一身灰头土脸,回家后又遭江叔一顿好打。
    他早知道,在她凶恶逞强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深藏柔情又正义的心;为此,他思念至今。
    毫无预警的,他伸手拨开她额头右方的刘海,在她右眉上方有条三公分长的疤痕,如今
已呈淡粉红色,不仔细近看,绝对无法发现。他看得有些痴了,不自觉地眼中溢满柔情“走
开!”江青云猛地推开他的手,想挣脱出心中因他而产生的压迫感。
    这种莫名所以产生的压迫感令她不知所措,急忙想要逃开,却未能踏出半步。
    雷拓本能的抓紧她,捕捉到她脸上从未浮现过的嫣红。
    他一楞,不小心给她挣脱开来。青云迅速躲入屋中,门板重重的关上,撞出砰然巨响。
    她在脸红吗?为什么?一股希望的火苗在雷拓心中缓缓燃起。他微微的笑了,伸手敲了
下木门,门内的青云却不肯出声。
    他轻声道:
    “青云,我们会再见面的,台中就这么一点大,不是吗?而冤家总是路窄,你知道的。”
    他说完,转身离去,脸上绽放着笑容。而大宅那边,一个白衣美人正向他走来,亲昵的
勾住他手臂,撒娇开口:
    “拓,难怪全宅上下找不到你的人,雷妈妈建让我来这边看看。你做什么跑来佣人房?
这边有什么值得看的?”方香如紧紧偎近他,刻意将丰满的胸部往他身上贴去,整个人等于
是半挂在雷拓身上。
    雷拓不着痕迹的将她格开在安全距离的范围外,礼貌的笑道:
    “和乔治玩得开心吗?”
    方香如柳眉造作的皱成一线——
    “他呀!最不好玩了,一到美术馆就忘了我的存在!他们美国人哪,最不懂得浪漫
了……”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没了声息。
    声音消失后,江青云抄起她的皮包,笔直的往车站的方向三步并二步的跑,活似有恶鬼
在后面追她,跑得像奥运百米金牌选手。任何有雷拓存在的地方,她死也不肯多待一秒。那
个白痴花心大萝卜!与他相见一次会倒楣三年!
    直到跳上了公车,她才心平气和下来,渐渐平复心中的紊乱。藉着玻璃的反影,她不由
自主的轻抚额头那一道小疤痕。反正她本来就不好看,也就不必介意破不破相了。——他的
手很温暖,很柔软,与她天生乾燥粗糙的手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远。她一直把他想得太懦
弱了,而刚才抓住她的那一双手,有力得像两只铁钳,让她根本无力去挣开逃脱。
    至于——他记得的往事,她也记得,并且清晰得像昨日才发生似的深刻“你流血了,青
云!”雷拓的声音中带着哭意,表情如丧考妣。
    “不要哭!胆小鬼!要是我血流光死掉了,做鬼第一个抓你!就是因为你太没用,我才
会流血!”她怕死了自己会死掉,但是更气他,气他的懦弱;用力推开他,大步走向学校。
    “青云!你不要死!我娶你好了,我要娶你呢!”他一边哭,一边追着她跑。
    她半回过头,跑得更快,大吼:
    “你不要脸!羞羞脸!我才不要嫁给你!你以为你家有钱了不起是不是?
    你除了钱,就只是个没用的男生……”
    回想起那一段往事,她不禁笑了出来。雷拓居然因为她流血而想娶她呢!
    从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门当户对开始,就知道雷拓与自己不是一国的,根本不会有交
集。甚至一同演话剧时,她都宁愿当男生也不愿被抓去演公主而与雷拓配对。虽然事实上公
主的角色永远轮不到她头上。
    江青云失神的看着玻璃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心里竟然产生一丝丝无能为力、莫名浮现
的惆怅……
    一定是沾到雷拓的晦气,今天一大早来公司就什么事都不对劲!
    前天才谈妥,打算今天签约的客户,居然给敌对公司抢跑了!早知道就当天签下合约!
信用薄如纸,才过一个星期天就全走了样,没有立书为凭就统统不算数!她真是失算了!敌
对公司肯定是用了什么不三不四的方法抢走她的客户。
    为了这件事,她被叫进经理室,被经理骂了个狗血淋头,狠狠刮去了一层皮。一大早的
美丽光阴就这么泡汤了,中午还险些难过得消化不良。
    说起他们“信昌”的敌对公司、头号敌人,就是这栋办公大楼十二楼的那家“永勤”。
两家公司都是台中商区的中型企业,专营家电类的产品:她则是“信昌”的业务部主任。
    处在外商抢滩攻城掠地、本地商以价格相残的惨烈情况中,想图个温饱混一口饭吃还真
是不容易。一方面不只要厂商有精益求精、追求高品质的精神;还得要靠行销业务人员南北
四处奔波,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舌灿莲花的本事,将买家、店家唬得一楞一楞的,才有机会
存活下去,进而在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
    以价格相残,一向是同行大忌。“信昌”和“永勤”向来各凭本事争取订单,偶尔来个
互扯后腿,才会成为死对头。
    最近据说“永勤”向某大机构挖来一个业务高手坐镇,如虎添翼似的,业绩大幅上扬。
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拉客户,受波及遭殃的可不只是“信昌”而已——不只“信昌”的订单锐
减,别家公司亦然。这种不择手段的作法迟早会惹毛同业,群起抗争!只要一人一口口水,
“永勤”就会做水灾了。她诅咒他们早日下地狱!
    正当江青云埋首于业务报表时,助理小张闪了过来,站在她办公桌前。
    “老大,有人找你,在会客室。”
    “谁?”她问。她记得今天没约人。
    “一个帅哥。”小张狐媚至极的眨眨眼,眨动她那两排染成蓝色的睫毛。
    在江青云的瞪视下,连忙走人了。
    走入会客室,看到来人,江青云楞了一下。
    嘿!那不是十二楼“永勤”千辛万苦挖来的业务高手方治南吗?他怎么敢独自一人单枪
匹马的闯入八楼敌对阵营?不怕被人乱棒打死?瞧他一脸安适自在的。
    “嗨!学妹。”方治南一派自命风流潇洒的向她打招呼,摆出迷人、英俊又奸狡的笑容。
    说起方治南,她自是不会陌生。说起二人的渊源,不得不提起就读二专时的那一段岁月。
    二专时,他是高她一届的学长,在学校意气风发得很。唯一一次惨遭滑铁庐是在竞选班
联会会长的那一次,败给了甫入学不久的江青云。没办法,江青云一向是女人心目中的英
雄;上自七老八十,下至牙牙学语的女娃娃都喜欢她,童叟无欺、老少咸宜。刚好她就读的
那所二专学生中又以女孩子居多,江青云想不当选都难。那次,她几乎是以压倒性的胜利挤
掉方治南,也从此命定了方治南与江青云的水火不容。
    “你来做什么?”她不客气的双手交叉横胸,单刀直入的问,至于塞喧客气那一套就免
了。中性打扮的裤装使她方便做任何一种粗鲁的动作而不显突兀。
    方治南讨好的直笑。
    “别这样嘛!我今天来纯粹是基于关爱之情来看学妹呀!谁不知道当今家电业务界的江
青云是个女中豪杰!业绩之高无人可望其项背!”百分之百的阿谀谄媚。
    这家伙有什么目的?江青云双眼眯了起来。这个全天下最标准的马屁精向来不屑浪费口
舌去和一个没利用价值的人说话,更别说是吹捧的话了。
    打她认识方治南至今,他对她向来只有冷嘲热讽,何曾给过好脸色看?除非太阳打西边
出来了!所以说,他等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值得好好研究一番;不过,她
可没空和他磨菇下去。
    “你很闲是不是?要是满嘴口水没地方喷的话,厕所就在你后面,那里的马桶应该还可
以容纳。失陪了,我没你那么好命,可以到处晃,我很忙的。”
    话说完,转身打算走回业务部。
    “我代表“永勤”,竭诚欢迎你的加入。”方治南冲口而出,说出他来访的目的。
    他本来不想这么开门见山的,好歹等气氛热络了再提才容易水到渠成。但江青云是个怪
胎,从来不肯理会那些人情不人情的,所有的旁敲侧击她可没耐性搭理,只有直接把目的说
出来,才有得商量。所以,方治南就只能直接开口了。
    江青云怪异的打量方治南。挖角吗?曾几何时她江青云的身价这么尊贵起来了?她开始
评估这个可行性。“永勤”的规模与“信昌”不相上下,如果跳槽,薪水顶多多个千把块,
这还得考虑客户要重新培养的问题,搞不好得不偿失。加上她无法想像与方治南这家伙共事
的情况,光是看人就倒尽胃口了,何况天天相处?她相信方治南也极不愿与她共事,因为她
必定会成为他往上窜升的一个阻碍。不知道他得了什么好处才肯这么纡尊降贵的来这边教唆
她跳槽?
    不过他也真的太不知死活了,大剌剌的入敌阵挖角,被发现了不被剥层皮才怪!
    正准备回拒他,并且轰他出去时,背后突然蹦出一声宏亮的大嗓门:
    “我们非常欢迎方先生加入“信昌』一的行列。”
    是经理周安世的吼声。
    江青云侧身看向经理那副恨不得将方治南碎尸万段的表情。心想:也好,让经理了解要
留住人才就得有些实际的表示,不要老是让人在领薪日望着薄薄的薪水袋咳声叹气,欲哭无
泪。
    方治南落慌而逃,无功而返。
    经理直瞪到方治南滚得不见踪影后,才转身直视江青云。“青云,只有在一个工作岗位
上待得久的人,才会有所表现,不会缚手缚脚。千万不要轻信花言巧语而毁了以往用血汗打
下来的江山,那是愚笨的行为,我相信我手下的大将都是聪明人。”一副义正词严的神色。
    “江山是小有一片,但是却没有一点实质的感受,有时候做久了,真是感到好空虚呀,
真是不知道自己这么拚死拼活是为了什么?”她故意长吁短叹的缓缓转身。一转过身,就开
始偷笑。
    平常只要她敢有一丁点抱怨,经理必定会搬上一大堆训词,直砸待她大气也不敢吭一
声,诚惶诚恐之余还得三拜九叩直呼多谢公司栽培之恩,万岁!万岁!万万岁!哈!现在可
就不同了!身价今非昔比,居然还有人不知死活的上门诱拐跳槽!经理想不紧张都难。她江
青云好歹是“信昌”北中南四个业务单位中的翘楚哩。
    “青云,新扬百货快开幕了,要抢在“永勤”之前谈妥进柜事宜,别让他们抢先了,他
们只规划一个展示区给国内家电业。”经理在她身后呼叫。
    “知道了!”她叫回去。
    回到办公室,拿了公事包立刻出门。
    新扬百货公司尚未开幕,却早已打响了名气。光是号称全台湾最大规模的百货公司就足
以使人侧目了!从动工开始,就已造势成功,连带把周围的地皮炒得热乎乎——建公寓,建
办公大楼。百货公司还没落成,“新扬企业”所属的建设公司早已赚进大把钞票,教人想不
佩服“新扬”都难。而“新扬百货”
    的落成,则代表“新扬企业”多角化经营的触角正式伸向百货界,负责人雷明扬的势力
更形扩大,想叫人不注目都难。雷拓的父亲雷明扬一步一步在台中建立起自己的事业王国,
搞不好下个念头会转向文化事业或家电业。对于这种财大气粗的大资本,像“信昌”这种中
小企业想与之竞争,恐怕只有挨打的份!
    基本上,江青云非常佩服雷明扬,看他在短短三十年间就建立起自己的事业王国,那是
相当不容易的。尤其在民国四、五O年代,那些大地主们死守着土地,不肯另辟天地,接受
新观念新技术。当年雷明扬不顾父母反对,在政府施行“耕者有其田”政策时,拿田地和政
府交换股票,还被其他地主耻笑愚笨。
    如今,雷明扬成了富甲一方的巨富,当年那些死守土地农田的大地主,反倒一一没落下
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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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3 18:3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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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除了证明雷明扬的确高瞻远嘱外,更愿示了他的非凡勇气与机智过人!
    “新扬百货”的管理大臣是雷煌——雷明扬全力栽培的第二代企业尖兵。
    虽然才刚学成归国,雷明扬却已委以开路先锋的重责大任,全权由他策划这栋百货大楼
的格局与经营方针,并且完全不过问。这赌注下得的确够大,不少百货界的人正抱着看笑话
的心态等着看雷煌这个学院派的小子闹笑话。
    雷煌是雷拓的堂哥,可是青云并不曾见过。只在小时候听雷拓说起有一个堂哥在国外读
书,而堂哥的父母在回国探亲时不幸坠机身亡;然后雷明扬就领养了他。
    今天来应该会见到他吧?
    进入“新扬百货”的顶楼,被接待小姐安顿在会客室等候。由于近日来“永勤”十分嚣
张,她必须小心应付,丝毫大意不得;失去这个进柜的机会是非常可惜的,连带也会影响她
年终奖金的厚度。
    对于雷煌的风评,她自是有所耳闻。虽然他是雷拓的堂兄,两个人却是迥然不同的个性。
    雷煌在三个月前正式到“新扬企业”实习,几场阵仗打下来,使得那些商场老将收回轻
蔑之心,不敢小看了这个初生之犊。
    冷硬强悍、具有高明的企划能力与决策力——这大概是雷明扬敢将百货公司交给他经营
的原因,即使他一点经验也没有。将来雷拓要是也加入“新扬”,凭他那副德性,不被贬到
边陲地带才怪!若真要拿他们堂兄弟做比较——她肯定人人必会拿他们二人来做比较。恐怕
雷拓拼得只剩一口气还是比不上人家。
    有了雷煌的加入,雷拓还能有十成十的把握去稳坐继承人的宝座吗?前景堪忧!如果那
个雷煌真的是那么出色,恐怕公司董事会会不赞成把位子传给那个学音乐的雷拓。
    雷拓根本不是当企业家的料!江青云非常明白这一点。
    当雷煌走进来时,江青云更为雷拓担忧了!雷煌是个天生的王者,一生下来就注定是运
筹帷幄、当企业家的料。
    他全身上下充满一股向外迸射的热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气势已使他占了大大的优
势。轮廓上与雷拓有些相似,但他是更阳刚的,气质上完全不同。
    冷硬的线条,不近人情的眼,俊秀的挺鼻与微薄淡漠的唇,在在散发出一股无人能挡的
锐利气势。
    怎么看,怎么都比雷拓强。她开始为雷拓祈祷了。
    他坐在她面前。
    “江小姐?『信昌』的代表?”随手放下一份资料在茶几上,浓眉纠结。
    “我以为『青云』是男孩儿才会有的名字。”
    怎么着?有性别歧视吗?在美国生长的人居然还这么东方!当下青云就给他下了零分的
评量。人家雷拓从来就不会有这种大男人主义。
    她冷淡回应:
    “我不以为我的名字和进柜的事牵扯得出什么关联。”
    他眉毛微挑,看了她一眼。
    “上回和陈经理谈过了?”
    “是的,前天他通知我直接来找您谈。这种小小的进柜事宜,还劳烦到雷先生亲自处
理,真是太荣幸了。难得雷先生日理万机,对这种小事居然还亲力亲为,对您的重视,我实
在太感激了!”脸上虽摆着笑容,眼中却充满揶揄。
    是呀!小小的事情何须龙头老大亲临处理?小题大作之外,也显示出他对这事的刁难。
基于这层“认知”,她说话的口气才不由得挟枪带棍。
    雷煌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讽刺,眼中闪过一抹光彩,笑了。
    早听陈经理说过——所有厂商代表中,以江青云最值得注意。“信昌”的产品不见得比
其他公司精良多少,甚至可以说没什么差别,但却能在数十家家电商中脱颖而出,得到陈经
理应允进柜,而舍弃一些早有品牌商誉,或提出更优厚条件的电器公司。
    这种进柜事宜当然不必他亲自出面,他只不过是想会会她,亲自了解她的能力到什么程
度而已。光听她明赞暗损的开场白,就知道这个女人有一张刀子嘴,又利又狠,让人不得不
提高警觉。
    他的笑令江青云一头雾水。那有人被骂了还那么开心?不过他肯定不是一只省油的灯。
    果然——
    “我这么亲力亲为是因为我在考虑是不是要将你们公司的位置让给『永勤』,毕竟他们
开的条件比信昌好太多了。何况就商品品质上而言,永勤并不比你们差。”
    又是永勤!江青云立即备战反驳:
    “所谓的好是指什么?提高抽成百分比?在超出业绩限额时分给你们红利?这两点一向
是恶性竞争的手段!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到最后受害的绝对是消费者。一旦恶性循环下
来,商誉破坏殆尽,客人不再上门光顾,当然业绩会一落千丈,再怎么高的抽成百分比,没
有高业绩,又能抽到多少?恐怕未来就很不乐观了。我今天特地拿信昌四年来在台中各百货
公司、各店家销售的业绩与年度报表来给你过目,和永勤一比,高低立见。相信雷先生会做
出对大家都有利的决定,让我们进柜才是明智之举。”她抽出资料递给他。
    雷煌翻看着,不发一言。
    趁这个空档,江青云心中已把永勤全公司上下咒了个狗血淋头。为什么老爱做这种损人
不利己的事?自己进柜不成,还要拖着别人一起没饭吃!大家各凭本事嘛,输了就代表他们
本事不够,何必硬扯人后腿?
    如果这笔生意谈不成,她要回家刻一个木头娃娃,上头刻“永勤”的字样来天天诅咒,
比狠,她也会!
    “我还要考虑几天。”看完后,他又看向她,用不容辩驳的口气说着,代表今天的会谈
到此为上。
    这男人还真是不好弄!她虚应的一笑。
    “雷先生谨慎行事,区区小事还这么重视,佩服佩服!想必贵公司远景可期,有你这个
大将在此,『新扬百货』有福了。”说完,收好文件起身。
    雷煌岂会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尖酸刻薄?他双眼微眯的站起身,深思的看她。
    江青云挑衅的扬起眉梢等他有所表示。
    出乎她意料的,他竟笑了。
    “江青云,我记住了!”
    他的笑容与雷拓一模一样,俊美无伦,只是没有雷拓的清新无伪。这人的每一个动作都
不能轻忽,像是带有无限心机似的。可是那笑,实在太像雷拓了,使她险些失了魂,心头跳
快了一拍。
    至于他的回答,倒使得江青云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气太冲。这么的刻薄,人家还会答应与
她合作吗?一旦搞砸了这件事,回去可不是被臭骂一顿就可以解决得了的。逞口舌之利通常
下场凄惨,而雷煌这只笑面虎非旦没有爆跳如雷,反而笑了,可见其心机之深沉——这种人
向来是最难测的。
    她看着他,问:
    “所谓的『记住』是指?”
    “你说呢?”他的笑意更深,像一只逗着耗子玩的贼猫,闪着邪恶之光。
    她甩甩头,搞不懂这人!不过她可不敢再出言不逊,至少现在不行。能不能进柜的决定
还操在他手中,真的惹毛了他,最后倒楣的还是她。于是不再多说一句,乖乖的走人了。这
个雷煌!一点也没有雷拓的可爱——至少她所讨厌的雷拓很“清纯”,再如何深切的讨厌,
这一点倒是可以拿来欣赏。
    在她消失于电梯中之后,会客室另一扇直通总经理室的门开了。
    年近六旬的雷明扬,生就一张威严的脸,刚硬的线条看起来倒还比较像是雷煌的父亲,
二人的气质相当神似。
    他坐入沙发中,半白的发色显示出无比的睿智;浓眉深蹙,似陷入深思之中。他不发一
言,良久,他抬眼看向一旁双手横胸、身体半倚门板的雷煌,开口问道:
    “就是她了?”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质疑。
    “是的。”雷煌也简单的回答。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玩味的盯着他伯父的双眼。
    “你认为如何?”雷明扬不动声色,并且也不带一丝感情的问。
    “看来缺点比优点多。”
    雷明扬没有马上发表观感;缓缓点燃菸斗,藉由这个小动作,好似足使他思考千百遍事
情的可行性。
    “是块璞玉。缺点再多,但只要可以雕琢,其他的倒还可以忍受。至于她的个性,我不
确定我会喜欢。”
    虽说与他妻子在雷家帮佣二十多年,可是雷明扬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江青云。这么朴
实忠厚的一对夫妇,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强悍的女儿?
    雷煌扬着双眉,淡淡的说着:
    “以雷家少奶奶的身分而言,她这种个性极其差劲,会得罪不少人。但若以雷家企业掌
舵人来考量,的确不做第二人想,她的精神无人可及。再者,以公公看准媳妇的角度而言,
您还没喜欢上,却早已深深欣赏了。”
    他丝毫不被他伯父眼中伪装的威严怒气所震慑,直直的与雷明扬相对,一派的轻松自
得。按着,他看到雷明扬眼中的愉悦笑意,二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雷明扬摇头。
    “如果你是我的儿子就好了,我也不必活到这一把岁数还得替那个不成材的儿子物色妻
子。”
    “雷拓不是不成材,他只是对商业没兴趣,硬强求也没用。何况伯父也舍不得。”雷煌
的精明不下雷明扬,那有看不透的道理?
    这话惹得雷明扬又瞪眼又想笑。
    “你这小子!要不是你太傲,加上我儿子不成器,说什么我也不必这一把年纪还如此辛
苦。”
    说到这个,雷煌便已坐不住,起身道:
    “人各有志,不是我傲。”
    雷煌总是逃避这个问题,因此才参与替雷拓寻妻的计画。雷明扬叹了一声“所以我说,
你应该生为我的儿子,那么,现在事情早就是另一种单纯的局面了。”
    直到雷煌走到门口,雷明扬突然问他:
    “你觉得她如何?”
    他半转过身,半依着门板。
    “很适合雷拓。”顿了顿,双眼闪着晶亮。“我想我会喜欢她。”他笑了,上扬的唇角
泄露出顽皮与好笑。“但……”
    雷明扬脸上也浮现笑意,等着雷煌作结论。
    雷煌接着道:
    “但是,如果要我去和雷拓争这个泼辣的女人,我想我还是把时间花在公事上头比较有
成效。江青云不仅难缠,而且在感情上头实属迟钝。雷拓花了那么多年的心思她都没看出
来,想想心就凉了一半。如果我会看上那女人,那么往后的生活必定是一场灾难。她是雷拓
的女人,我想,伯父您想听我说的就是这个了。”
    “鬼灵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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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4 17:3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2-1

对于自己的容貌,江青云一向是很实际的;她绝对不是天仙绝色那一流的人物,心知肚
明自己只是“清秀”而已。清秀的定义是:在台中街头随便看一个女人,都可以称之为清秀,
只要不是歪嘴斜眼的女人,一律是清秀的范围!
    便宜得一斤一毛钱都没人买。
    所以,当有人站在她面前叫她一声“美人”时,她心中第一个反应是看看身后的人群中
几时会出现一个大美人;因为她向来欣赏美男子与美女。如果发现身后根本没有所谓的美
人,才会肯定那人是在叫自己。那么第二个反应绝对不是轻飘飘的乐坏头,而是认为对方的
视力有问题。
    此刻,她正双手交叉横胸,不悦的瞪视着眼前这位棕发蓝眼的外国男子。
    这个男人不知道跟踪她多久了,而他手上那架相机看来非常昂贵,但看在她眼中却非常
刺眼,有股想将之砸烂的冲动。当她发现这个外国人在跟踪她时,正好看到他对着她按下快
门。她厌恶拍照,尤其痛恨有人未经她允许而偷拍她。
    原以为狠狠瞪他一眼后,他必然会急忙逃开。但是,她却估计错了他脸皮的厚度,也许
外国人的脸皮厚度是要加倍计算的。在她进入速食店不久后,那个外国男人竟然明目张胆的
找到她的桌位,然后坐到她对面,并且露出俊美的笑容,以一种熟稔的笑脸对着她看。
    这个跟踪她大半天的外国男人,打一照面说的话,是这样的“你是我见过的台湾女人
中,最美丽的一个。你真是一个大美人!”很纯正的中文,虽然还带了点外国腔。
    对于这种上门搭讪的人,江青云没有吼回去叫他滚蛋就代表她心情还不错。这个厚脸皮
的外国男子一脸的笑意与俊美已吸引住众多注目的眼光,他非旦没有被她的冷眼吓退,还夸
张的展现他的笑容;他那笑容也代表了她若不开口说句话他绝不走的无赖。
    “你确定你的视力没问题?”她穷凶恶极的瞪他。
    “我叫乔治·柏特,你好风趣。”外国人双目炯炯,如耀目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动。
    “客气。”她撇撇嘴。
    若不是这个老外太会做戏,就是他的审美观有问题。江青云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他——除
了一张俊美得可以比美阿德尼斯的脸外,他也是个衣架子,随便一件平常的衣服穿在他身上
都出色得不得了。他是个模特儿吗?一个带点神经质的模特儿?
    至于江青云为什么还不赶走他的原因大概在于他的笑容天真无邪,一点也不像大家想像
中的色狠。长相俊美的男人通常就这一点吃香。
    “你做什么跟踪我?”见他一迳傻笑,江青云冷淡的开口问。
    而他——乔治·柏特,笑得更灿烂。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大男人却有着十七、八岁少年
的纯真笑容,那是很眩人的。他回答:
    “因为我们算是认识很久了,江青云。”
    一颗手榴弹抛到她手中也不比这句话让她震惊!她张大眼也张大嘴,脱口叫……
    “我居然这么有名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大名竟然可以远播海外,连随便一个老外都可
以轻易叫出名字的地步!”
    她当然不是高兴,事实上她是气昏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成何体统!这个陌生人——
而且还是老外,竟然叫得出她的名字,又好像对她的一切了若掌!这这简直太离谱了!
    “青云……”乔治又要开口,而且已亲昵的省去姓氏了。
    “是那一家征信社给你我的资料的?我要去把它的招牌给拆了!”她打断他的话,推理
的第一个结果是这老外向征信社取得她的一切资料。真是太不道德了!
    张口欲言的乔治却没机会开口,一个又尖又高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是个女高音。
    “乔治!你又乱跑了!我们在孔庙那边找得要死,你却一个人晃到这边悠哉,也不与我
们打一声招呼!”
    一个美丽喷火、身材圆润的女人,穿着一身火红紧身洋装,款摆生姿的走了过来;表情
虽是嗔怒,却仍十分美丽。她的一双玉手正勾在身边一个英挺的男子臂弯中,那个男人很
高……雷拓!江青云双眼半眯了起来,开始觉得那个女人没那么美——她竟然不知羞耻的
“挂”在雷拓身上!这看在江青云眼里,简直不能忍受!
    “青云!”雷拓显然也为这种巧合感到讶异,脱口叫了出来;不过,他还来不及说什
么,乔治已抢先开口:
    “看看我找到了谁?雷拓,你还向我保证我绝对找不到她!我心目中的东方佳丽不正在
我们面前吗?老天!她比照片上更美。”满脸的欣喜与得意洋洋,说完后还一手横过桌面,
试图不着痕迹的握住青云的手,以示热情。
    不必青云自己闪躲,雷拓已替她省了事。他以最快的速度坐到青云旁边,握住青云的
手,顺便打开乔治的禄山之爪。
    “青云,他叫乔治,是我在美国的朋友。”
    “是你对他提起我的?雷拓,你吃饱了太撑是不是?”她低吼。一边想抽出自己的手。
与雷拓沾上一点点关系都是极不妥的,她心中开始不安,因为他牢握自己的手,虽说他手劲
不大,却也令她挣不脱。
    “雷拓,我还有事,我要走了。”别说是挣不脱他的手了,如果他不站起来,她根本等
于是被困住了,别想离开这些人。
    “吃午餐了吗?”雷拓对她的要求充耳不闻。
    “吃饱了。”光气就饱了。今天的他特别的厚脸皮。
    一旁被忽略漠视的方香如不甘被冷落的娇嗔:
    “她是谁?阿拓。”一手搁在雷拓肩上靠得紧紧的,并且以睥睨的眼神斜视江青云,两
道要杀人的目光不时刺向雷拓握住江青云的手。
    如果眼光能杀人,江青云相信自己必然会当场毙命!而那妖女对雷拓的昵称燃起她心中
熊熊的无名火;她还没有向他算到处宣扬她大名的帐,现在又添上一笔新仇!即使不愿在大
庭广众下丢人,她的脸色也充份显示出她濒临爆炸边缘的怒气,她一字一字的咬牙道:
    “我——要——过——去!”
    “雷拓,青云小姐要走了,你快放开她呀!快起身让她走出去呀!我会送她平安回家
的。”由不得雷拓开口,乔治已经喳呼的张罗了。
    波涛暗涌在两个大男人之间,一样的居心叵测。
    情敌当前,雷拓那有空理会一边猛抓他,企图引起他注意的方香如?于是像挥蚊子似的
将她的爪子移开,紧紧盯着乔治道:
    “送她回去?乔治,我想你是忘了你来台湾才一星期,连东西南北的方位都还搞不太清
楚,送她?身为她的青梅竹马,当然应是我送才对喽。”他很优雅的站了起来,以西方的礼
仪扶着青云的手肘走出来。
    她不喜欢这样!别人在谈论她,却将她当隐形人似的搁在一边各说各话。
    在走出去的同时,她用她尖尖的三寸鞋跟用力的踩了他一记。
    雷拓眉头皱了一下,她可真是泼辣!
    “青云?”
    “放开我!”她低叫,用右手推他,想救出自己的左手,脱开他的掌握;不料脚下一个
踉跄,她竟跌入雷拓的怀中——是了,这就是雷拓的目的,让她出糗!
    不必她挣扎,乔治连忙站出来扶好她。“小心!小心!”
    青云忙不迭的挥开乔治停留在她手臂上的手。她非常讨厌与人太过接近,男女都一样,
保持一点距离才能以策安全。至于雷拓——老天爷!她仍半依在他胸膛中!没有那么敏感大
概是因为打小自大一起生活,多年来,习惯了!除了会有些心慌意乱之外,倒没有那么厌恶。
    不过,她在打开乔治的手时,不忘狠狠瞪雷拓一眼;而他的表情却得意的像只偷了腥的
猫,丝毫没有半点悔意,甚至还对她眨眨眼。
    她楞住了!这是雷拓吗?那个老实温文儒雅又与世无争的雷拓?十年是一段漫长的时
间,他到底是有些变了!那里还有温文老实的影子?甚至有些促狭得一如……一如那个雷煌
笑起来的面孔!他们果然系出同一个老祖宗!
    她真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无辜。原本她应该在忙了一早上后,坐到这家速食店享受一顿垃
圾食物犒赏自己的胃。那里知道会蹦出来一个视力有问题的老外,再来一个与她命中相克的
雷拓,又加上站在一边企图用眼光将她千刀万剐的妖女……她何其无辜!
    无奈的叹了口气。被这几个人一搅和,那还有什么用餐的心情?她可不打算加入这一出
三人行的闹剧之中。
    拿起大袋子背上肩,绕过雷拓。
    “我走了。”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才走出速食店没多久,雷拓立即跟了出来,走在她身边,低问:
    “在生我的气吗?”
    表情有些懊恼与惶恐,这使得他俊美的面孔添上几分忧郁:这又像极了她所熟悉的那个
雷拓了,不复见刚才的顽皮与促狭。
    她低头不语,还在思考,雷拓却已心急的抓住她的手“青云,你跟我说话呀!”
    江青云快速的抽回自己的手,孩子气的将手藏在背后。她不要雷拓碰到她!每次他碰她
时,手掌好像有电,又会生热,让她心慌又无措,全身热呼呼的,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
感,让她连脉搏的跳动也不规则了起来。她不喜欢这样!这种虚弱的感觉不应该出现在她这
个铁娘子身上的!她是个悍婆子,人人都知道的。
    “雷拓,我那里犯到你了?你要这样子害我!你明知道我讨厌不相干的人知道我的名
字,偏偏你硬是到处招摇,还驰名国际!这对中华民国台湾的国民外交非常有助益吗?真是
太伟大了!”心中愈想愈气,气焰顿时高涨。气势汹汹的质问过之后,更是努力、大步的在
人行道上重步走。她泄愤的方式,向来是“压”马路:当她走到双腿无力后,肯停下来,就
代表她的怒气已消得差不多了。
    知道雷拓在身后跟着,她故意在人群中左闪右闪,能把他甩掉自然最好;可是,自她有
记忆以来,雷拓别的长处没有,跟人的本事倒是一流,至少从来不曾跟丢她。现在更是不可
能了,他身高腿长发挥了最大的功效,可以准确目测到她的方位,他的长腿一步抵她二步,
她跑得气喘如牛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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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4 17:3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2-2

走了很长一段路——将近二十分钟左右,江青云转入公园入口,像一个心脏病发的老太
婆一样“爬”到一张椅子上喘气。真的是老了,禁不起这几分钟的折腾!她顺过气不久,才
有余力四下看看。如果雷拓不是被她甩掉了,就是自觉无趣的掉头走了,完全看不到他的影
子。回去陪那个肉弹了吗?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她心中又燃着一股无名火,他甚至还没向她
解释那个外国人的事,居然就跑了:
    一瓶插着吸管的运动饮料出现在她眼前。炙热的大太阳当头照,乍见这一瓶周身冒着冰
水珠的铝罐饮料,任谁都会口水直流,只希望一口将它吸尽以清凉消暑。
    她抬眼横了雷拓一眼,不客气的拿过饮料,两、三下就灌光光。瞄准不远处的垃圾桶,
一个空心命中。
    他没走,这使她心情变得非常的好。不过,她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冰解的迹象,让人
看不出端倪。雷拓坐在她身边,手边一份报纸微微扇动,替她送来阵阵清凉的风。
    而雷拓也知道她气消了不少,现在是解释的好时机。
    “他是我在哈佛时的朋友。两年前不小心让他看到你的照片,其实也只不过是几张大头
照,了不起再加上一张小时候我们的合照;你不爱照相,相片没有几张。然后他追问你的名
字,我只随口说过一次,想不到他就记牢了。”
    “那来的照片?你又怎么会有我的?还有,只凭几张大头照居然就可以使那老外见到我
本人后就摆出一副思春发情的面孔,痴呆的看着我,是什么原因?你灌输了他什么不三不四
的想法?我可不知道自己美到可以成为某人的梦中情人!”她咄咄逼人的口气,手指直戳他
肩膀;火气是消了不少,气焰仍是很高。
    雷拓皱眉。
    “青云,好女孩不可以请出“思春发情”这一类的话的。一点也不端庄。”
    她拒绝改变话题。
    “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回答呀!我要的是答案。”
    “这里太热了,七月天,又是中午时刻,再熬个三十分钟,我们二人都可以上桌了,成
了两道烤鸭。”他道,拉起她的手,非常自然的握住,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我们找个有冷
气的地方坐,任你拷问。我今天一下午都属于你了。”声音轻轻柔柔的像在询问,语气却又
有些挑逗,可是没有她反对的余地。
    而,打他拉住她的手起,江青云心里又浮起了熟悉的燥热感,心口又急快的跳动了。他
能若无其事、自然的握住她的手,她又怎么能小家子气、忸怩的挣脱?那不就弱了自己的威
风?于是这次她没有甩开他的手,只不过为了表达自己的不甘不愿,她抬眼瞪他。适巧,他
正低头看她,嘴上泛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样深沉的温柔,又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她居然
不敢正视了!忙别开眼,一时心中纷乱,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知心中的燥热一直往上浮。
他……
    怎么用这种奇怪的眼光看她?
    雷拓的笑容加深了!很聪明的不对她双颊浮上的红云发表意见——除非是不要命了,但
心中却乐坏了。上回他就发现,青云对他也有着一种理不清的感情,并不是他一厢情愿。那
个发现让他心中有了踏实感,对前途乐观了起来。
    他可不要让她再逃避下去了。
    向来,这个性格男孩子气、牙尖嘴利、让人望之生畏退避三舍的小女人,是不懂脸红为
何物的。但,她此刻竟脸红了,因为他!雷拓开心的想大叫!她的刀子嘴虽然很伤人,但他
还是喜欢她,宁愿永远坐在她身边听她骂人,也不愿走开——他,雷拓,要定她了!
    “走呀!还不走!”她窘迫的低叫,没勇气看他的笑容——那个白痴状。
    “哦!哦!走了。”雷拓急忙应了声,拉起她往公园门口出去。
    挑了一家火锅城吃午餐。坐在冷气超强的餐厅中吃热呼呼的火锅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青云对火锅的汤头情有独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顶着大太阳也会垂涎麻辣火锅的滋味。
雷拓真是太了解她了!
    在狼吞虎咽得半饱之后,江青云才有心情听雷拓解释原由。
    雷拓抽出手帕横过桌面擦去她脸上的油渍,自然得像老夫老妻似的。收回手后才若无其
事的说:
    “第一,乔治知道你的长相,是因为他看到了我们毕业纪念册上头的那几张照片;唯一
一张成人照片是四年前国中同学会上拍下来的。因为我没回国参加,同学中几个有联络的就
洗了一份照片寄给我。加上他对东方历史与文学的好奇,连带将你想像成古代仕女,迷得一
塌糊涂。你知道,你的瓜子脸给人一种古典的感觉。这次他藉公事之便来台湾,一直央求我
带他来看你,我一直推托,心知你不爱惹上这种事,也不以为乔治有认识你的必要。想不
到,你们还是不期而遇了。再来,我没有灌输他任何不乾净的想法,是他太一厢情愿。相信
我,我甚至比你还讨厌他追求你。一直以来,他除了知道你名字之外,再也没有更多的了。”
    青云端详他诚恳的表情,他话中蕴藏着一份难解的深刻讯息在传递给她。
    可是她接收密码的功力太差了,完全不明所以,不过心跳又跳快了一拍。
    这等狗屁倒灶的事,她可没心情去理。每天被公事搅得昏天暗地,那能分出多余的时间
去当老外的古典美人?想到“美人”这二个字,不觉又是一阵鸡皮疙瘩。她与美人沾不上
边,刚才那妖女倒是名副其实的美人。
    “那美人呢?丢下她不管了?”她的口气有些不善。特别想到那女人贴在雷拓身上的情
形就怒火中烧。那个花痴!简直丢尽了全天下女性的脸了!在二十世纪末的现在,那还有那
种“小鸟依人”的弱女子存在?妇女解放运动都几百年的事了,她竟还兴这一套……不过,
男人也许只吃那一套。
    “她自己知道路回家。”对于方香如,他也没有多谈的兴致。
    由于食物还有一大堆,她的胃也还有一半是空的,再吃个半小时是跑不掉的。不找话题
聊就太闷了,江青云再三对自己声明——她可不是关心他哦!
    “你回国来打算做什么?先当你父亲的助手吗?你堂哥似乎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你不担
心?”
    雷拓眼光里有丝闪烁,戒慎的看向她。
    “你见过我堂哥了对不对?一个很英挺的男人对不对?他在哈佛是出了名的“撒旦”,
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你以为呢?”
    说起那个雷煌,青云不禁又想到三天前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情形。他仍是一派的高傲与偶
尔跳脱出的顽皮,带着一点点捉弄,让她觉得他在逗她似的。可是没理由会那样的呀!他长
得真的不错,可是那与她有什么关系?非亲非故的,雷拓怎么会问这个?又一脸担心:
    “青云?”雷拓有丝着急的唤。
    “我很担心你的处境。有那一种堂哥,对你而言一定非常辛苦。不过,你放心,毕竟你
才是那个正统继承人,他能力再强也只能当你的手下。”可怜的雷拓,还没入主新扬企业,
就已经承受那么大的压力了!可想而知,他未来的路会更辛苦。江青云当然是讨厌他的,不
过向来保护他惯了,现在会想安慰他也是正常的,那是两回事,不相冲突。
    “他胜过我很多,不是吗?”他苦笑两声,双眼却比刚才清朗,并且隐含了一丝欣喜。
    “只要你努力,才不会输给他!你也是哈佛出来的呀!”
    “那就好。”他突然握住她双手,包在他双掌中。他有一双白皙又修长的手,可是手指
与掌心间却很粗糙,并且还长了茧。
    江青云一时倒忘了要抽回自己的手,反倒翻过他的双掌,仔细看那两手布满不协调的厚
茧,与他贵公子形象差太多了。
    “这是什么?”
    “弹奏乐器也需要靠气力呀。我小时候就有了,进了音乐学院更是没日没夜的勤练钢琴
与小提琴,就这么来的,消不掉了。”
    还以为他的手掌应该很柔软,她居然料错了!
    “青云,你会帮我吗?”他的表情转为认真,却问得江青云一头雾水。
    他在说什么?
    雷拓并没有多做说明,只是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眸光看她;也因为他问得没头没尾,她一
个字也没回答。回到公寓后,她心中还挥不去雷拓那张充满希冀的面孔。他在打什么哑谜?
    “阿姨!”一入门,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到她腿上。江青云一把抱起四岁的小念恩。今天
的小念恩梳了两条麻花辫,一张圆圆的小脸再加上一双圆滚滚黑白分明的大眼,怎么看怎么
的可爱!不怕生,嘴又甜,脾气好得不像话。像这样的小孩,江青云必定毫不考虑就生他十
个八个。
    可是,就遗传学而论,她江青云恐怕没那福气。她这面孔或许有点机会生下漂亮宝宝,
可是就火爆脾气而言,一个江青云为害人间就够了,不必再生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加害自
己,想早死也不必用这方法!有时候她也受不了自己的拗脾气。
    “回来啦?”厨房口探出一张美丽的面孔。
    “嗯!”江青云抱小念恩到厨房,看饭桌上摆着几样热腾腾的菜。问:
    “这么丰盛是什么原因?”
    小念恩的母亲——史君华,睁着一双圆圆大眼看她。
    “我忙了一天到底是为什么?上星期是谁提醒我今天是她二十七岁生日呀?”
    “我也顺便告诉了你,我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在鬼月出生,心里就
乱毛一把的!那还有心情过生日!人家说鬼月出生的人大多有阴阳眼,八字轻,常会见到一
些奇怪的东西。”
    “你是说今天的生日不过了?大小姐。”史君华双手叉腰,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但她那
张温柔娴雅的慈母面孔,怎么也做不出穷凶恶极的表情,惹得江青云直笑。
    “可以打牙祭又有什么不好?本姑娘不怪你擅作主意让我记起自己老了一岁就不错了,
什么时候可以开动呀?贤妻。”
    “再等五分钟。”史君华也笑了出来,连忙又转身炒菜。
    从高中时代到现在,能通过江青云火爆脾气考验而成朋友的,就只有史君华了。江青云
向来没什么交朋友的心情,独来独往惯了!二十多年来,能让她挂念心中的,就只有雷拓和
史君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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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4 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2-3

至于多年不见的史君华,能再重逢也算是奇迹。高三那年,史君华的父母猝死异地,举
目无亲之下,她只好随亲戚到美国去了,之后两人偶有书信往来。这样平淡的日子在四年半
前掀起了风浪,青云只由信中知道,四年半前君华的亲戚为了挽救濒临失败的生意,打算以
君华作为交换。收到那封信,青云替柔顺无依的史君华捏了把冷汗;隔了半年,她突然收到
一张喜帖,史君华决定接受安排嫁给那个华侨。更戏剧性的,在江青云心急得半死的第二
天,史君华竟出现在她公寓门口,没有一句解释就昏睡了一日一夜。请医生诊断后才知道,
她除了营养不良之外,还怀了四个月的身孕。
    这中间的过程,江青云自是很关心、好奇,但首要的事,就是将好友的身体照顾好。而
且,她知道如果君华想对她开口,自然会说清楚,若不肯多说,就代表那伤痛太深。
    在小念恩出生之后,若华终于说出了她那些年的境遇,以及变数最大的最后一年有个华
侨一直想得到她;尤其当君华二十岁之后,出落得更加标致,那股温雅娴静又充满东方神秘
色彩的气息最是让人惊艳!何只老外,连华人圈都为之骚动。她的亲戚对她并不是不好,可
是利字当前,连儿子女儿都可以当棋子筹码了,何况一个收留来的小孤女?在君华大三那一
年,那个年纪足以当君华父亲的华侨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开始施加压力。她的亲戚不顾君华
的苦苦哀求,竟应允了这门亲事。
    当晚,史君华绝望的跑了出去;身在异国,她什么也不能做,连要藏躲起来也不知道有
什么地方可以藏身!她几乎是认命了,跑出去,只是因为柔顺的内心之中仅能以此表示一点
点抗议。亲戚们没有拦她,是认定了她必定会回来。是的,除了这里之外,她又有什么地方
可去呢?
    可是,她太没有警戒心了!夜晚的纽约市,独行女子即代表了危险。当她发现不对劲
时,已被几个乞丐似的猥琐男子困在一条死巷子中,他们身上充满了酒臭与恶臭,一双双诡
异的眼邪恶的看着她,像是一只只欲将人生吞活剥的禽兽。
    她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她拼命的挣扎,绝望的想逃出这些人身边。可是另一种消极的
声音由心中响起:死了算了!两种不同的结果还不是相同的悲惨?!她即使逃开了这些人,
终究还是要像个玩具般给那个老男人玩弄一生…
    当她这么想时,已经被推倒在地,衣衫在拉扯间已无法遮蔽身体!可是,就在她认命的
闭上眼时,她听到男人哀号的声音,而警笛声由远而近——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过度的
惊吓早已使她陷入半昏迷状态;依稀只听到有人用英文在交谈,而且有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
抱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那女孩有没有事?雷。”
    “没有,只是吓昏了。”抱着她的男人回答。
    “你认得她吗?”
    “她是我妹妹。”
    “哦!那就不必回警局做笔录了,下次别让她一个人晚上出来。”
    “知道了。”
    救她的,是一个东方男人,他的英文名字只有一个字,叫“雷”。她醒来后,“雷”一
直训诫她的无知、不懂人心险恶;才说两句,史君华就泪如雨下,那个叫雷的男子立即慌了
手脚,轻轻的将她搂在怀中。他是个不会说温柔话的男子,有严厉的面孔,却有一颗善良的
心。
    如果她的一生注定要毁在一个老男人身上,那么她至少可以不让那人得到她清白的身
子。自父母死后,这个叫雷的男人是唯一不求回报、真心对她好的人,她喜欢他。当夜,她
“勾引”了他;那个男人起先是拒绝她的,可是她是铁了心了,不顾一切与他挤一张床,
而……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原本以为她的人生就将结束于二十二岁的秋天,今后只当自己是一具没生命的娃娃,认
命的嫁给那个娶过六任妻子、情妇一大票的华侨当妻子……至少,她人生之中有值得纪念的
事了,不是吗?悄悄离开那个雷之后,她知道,她爱上他了。但是这付建立于萍水相逢的爱
只有她才会珍惜收藏;至于雷……
    他绝对是不会记得她的!在他心中,她只是一个自动投怀的女人不是吗?以他的英俊挺
拔,会对他献身的女子岂只她一人?
    她的逃婚在于:她怀孕了!在婚礼举行的前三天,她偷偷回国。美国那边闹翻了天也与
她无关,没有人知道她回台湾了。为了孩子,她决定活出自己的生命,再也不受人摆布。而
地也不再是孤单一人,小念恩是她的至亲骨血,她要用所有的爱抚育她女儿,不再柔弱任命
运作弄。
    一晃眼,也已四个年头了。
    青云动容的同时,不禁也想着小念恩的父亲;只知道是个东方人,不知国籍,不知道完
整的名字,若华会爱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也真是神勇了,糊里糊涂就献了身。说感恩献身似
乎较为实际,谈到“爱”就不可思议了。不然念恩的名字为何要取成“念恩”?
    但君华四年来拒绝众多追求者的唯一原因就是她深爱那个男人,真是太匪夷所思了!什
么事都好商量,她爱人的事没得谈。江青云认为君华昏了头了,四年来也不想多说,吓退许
多好男人也没办法,郎有情妹无意本来就没戏唱。
    也好,反正她有女儿了,还结婚做什么!男人也只不过是用来提供精子罢了。大多时
候,一点用处也没有,生活中多了一个男人还真碍眼。
    “今天不上班吗?”一边吃,青云瞄了下时钟,下午六点半了。白天君华在公寓中带小
孩,也替儿童故事书画插画赚取生活费。晚上有青云在,她就到二十四小时商店当夜间会
计。虽然公寓是青云买的,不用付租金,但君华坚持要付分期款的一半。
    “我辞掉了。念恩已经大到可以上幼稚园了,我想将她送去幼稚园,然后找份白天的工
作,晚上用来画图。”史君华喂着女儿吃饭,轻轻说着。
    江青云托首看她。君华太温柔贤慧了点,想在尔虞我诈的商场生存恐怕很难。虽然她英
文底子好,可以当秘书之类的工作;可是,就青云所知,主管级的男人通常都不太安份,见
到有点姿色的女人都会想入非非。君华这一踏入,恐怕不妥,她那里应付得来那些人心险恶?
    “你要找那方面的工作?”
    君华从桌下抽出一张报纸。
    “新扬百货明天开幕,目前还缺很多人,如果应征不成内部职员的话,当收银员也是可
以的,时间固定,又可以配合念恩的时间。店员恐怕就不行了,时间太长。”
    新扬百货?雷煌管的地方?至少青云可以相信雷煌不是好色之徒。她拿过报纸,看看应
征项目,念了出来:
    “秘书,待遇三万八起。事务职员,一万伍。企划专才,二万伍……唔,秘书好了,其
他会计、店员、收银员的待遇都太少了。至于秘书,还可以在三万八之外加上治装费、加班
费,一路加下来相当可观。”
    君华瞪她一眼。
    “我不要应征这种暧昧的工作,不管待遇多少,有没有与上司勾三搭四,反正流言一定
会不断。”
    江青云拍胸脯保证:
    “雷煌那个人我见过,绝对不会与下属乱来,他公私分明的态度绝不会有流言传出。我
就是放心他才让你去呀,他是雷拓的堂哥。你想,一个呆瓜的堂哥会有什么威胁性?”
    史君华嗤笑出来。虽然她没见过雷拓,而可怜的雷拓也老被青云形容成超世纪大白痴;
可是,若华认为,青云是喜欢雷拓的,受上他而不自觉。好吧!
    如果青云都这么保证了,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那么,我明天一早去应征好了。他们十点开幕,九点就开门了,早点去应征才不会耽
误人家的时辰。”
    “我陪你去,在门外壮胆也不错,不管有没有被录取,我们都可以陪小念恩玩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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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4 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3-1

3
    真是壮观呀!新扬百货只缺二十来人,却来了一百多人应征。一大早就挤得新扬顶楼人
山人海。这还不包括寄履历表的信件。
    最出色的是应征秘书那一边,二十来个年轻貌美的小姐,个个打扮得妖娇美丽。可以肯
定的是,不管她们中那一个被录取,雷煌身边都会有一个美女秘书。
    在笔试过后,就是面试了。
    由于太多人竞争,史君华已无心争取。她的编号是二十一号,倒数第五。
    她看向青云“我们走了,好不好?”
    “为什么?既然来了,就要撑到底。你又没有那一点不如人,尤其你英文拔尖,谁比得
上?来,小恩,给妈妈加油。”
    “妈妈加油!”念恩扑入母亲怀中,笑呵呵的。
    “我觉得不安。”君华轻抚女儿的脸。念恩除了眼睛像她之外,其他都像那男人,因此
雷的面孔她不曾遗忘过,只要看小恩就知道了。为什么那扇面试的门会使她不安呢?
    “又不只你一个。别人还不是一样!”
    “青云!”雷拓惊喜的声音远远传来。
    江青云吓了好大一跳!她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他,他来做什么?
    一身休闲打扮的雷拓,俊美的面孔已招来各方注目。他站定在她面前。
    “雷拓,你怎么来了?”
    “来帮忙面试呀!快十点了,雷煌要下去与我爸举行开幕仪式,剩下的工作由我接手。”
    这正好!青云双眼亮晶晶的拖了雷拓就闪到没人的角落。
    “打个商量,录取二十一号,其他刷掉。”
    他皱眉看她。
    “这怎么可以?利用裙带关系进来,代表她能力有待加强,不出三天,雷煌也会将她扫
地出门。”
    “能力不是问题啦!我保证行不行?而且她绝对没有一丁点想勾引男人的企图,其他二
十多人可就居心难测了。雷煌才不需要一个花痴秘书呢!我的朋友有小孩了,对英俊男人免
疫,能力强……喂!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生平第一次求人耶!”她杀气腾腾的瞪他。
    她一生气,雷拓只有举白旗的份。
    “先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好不好?”
    “来。”她拉住他的手走近史君华。
    互相介绍后,史君华别有深意的看看这个雷拓,根本是与青云太相配了!
    一看就知道脾气非常好,又聪明得不得了,一个可以治得住青云的好男人!全天下就只
有这个雷拓适合站在青云身边了。而且,他眼中的爱意与温柔只有在看青云时才会出现,偏
偏青云没有那么细腻,看不出有人对她一片真心。
    而雷拓也肯定了青云的眼光,会不会与雷煌有什么火花产生他不知道,可是这种女人一
看就知道是值得娶回家珍爱那一型的,出来工作让人有些不忍;但这并不表示她能力不好,
她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与日文,大学又主修企业管理,是个人才。
    “一个人情。”雷拓低低在青云耳边低喃。人选决定了,不必青云要求,他相信自己也
必然会录取她。可是不趁这机会向青云讨人情怎么可以?千载难逢哪!
    “知道了。”她瞪他一眼。
    在雷煌由另一处专用电梯下去后,十五号以后的人都由雷拓与其他主管面试。史君华自
然是高中了。
    史君华得知自己雀屏中选后,笑了笑,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青云,又看了看雷拓,没有多
说什么,抱起女儿笑道:“我先带念恩去七楼美食部门吃午餐。
    你可以在那边找到我们。”
    “哦。我一小时后过去。”青云对她挥了挥手,就被雷拓抓入办公室内。
    “说吧,你要我怎么还这个人情?”即使她讨厌雷拓不顾青梅竹马一场,开口闭口讨人
情,但欠了就是欠了!她这个人除了脾气比较不好外,可没有赖帐的习愤。被他这么迫不及
待的抓进来也好,早死早超生嘛!免得往后连本加利滚成一笔巨债,牵扯不清。
    雷拓倒了杯汽水给她,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中,双眼中有着一抹深思,更有着完全的专
注,定定的看着她。
    “你知道,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即使我修了几门课,但那毕竟只是纸上谈兵。”
    青云皱眉。
    “省去一些废话,咱们直接说重点如何?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父亲准备拨一间公司让我经营。”
    “连见习都没有就要你独当一面?太狠了吧?”青云叫了出来。不过,继而一想,她又
觉得没什么了。“可是,你们家的关系企业向来经营得很好,已经建立起卓着的信誉,你当
上龙头也不须太惶恐,照着原来的步子走,总不会出错的。加上有你老爸当靠山,还怕什
么!”
    “新扬机构不曾涉足过家电业。你们那一行有家公司叫“志鸿”,你听过吗?”
    ““志鸿”?半年前倒了嘛。产品平平,经营不善又不肯改革……”青云瞪大眼。“我
的老天!你的意思是说你老爸买下那一间破公司要你去经营?那个老头子心中倒底在想什
么?他怎么可以这么做!给雷煌这间百货公司,却给你那间破公司?你对家电业根本完全不
懂呀!半年来没有任何人肯买“志鸿”,就是因为没有那家公司有把握让它起死回生。他们
的机器太老旧,厂房又破,办公设备更不必说了,一旦接手,五年内不仅赚不了钱,还要先
投下巨资去整顿一切。你父亲想加入这一行可以自创品牌,风光一点呀!堂堂新扬继承人窝
在那间破公司,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呀!”
    “我父亲是要考验我的能力,你没发现我回国后不曾正式在媒体上曝光吗?他要我不能
张扬自己的身分,要我在五年内让“志鸿”起死回生,如果办不到,他决定要把位子让给雷
煌,这我是很赞成。可是另一项我百分之百反对,如果五年后我无法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么
我就得听从父亲的安排娶金大海的女儿金盼咪为妻。”
    一股酸意在青云心中冒泡。她尖刻的说:
    “金盼咪?很好呀,是个大美人。”
    房地产大王金大海就这么个掌上明珠,容貌中上,身材一级棒,三年前参加中国小姐选
美居然“跌破观众眼镜”夺得后冠,从此以大美人自居。巴结奉承的人一大票,天天拜倒在
她石榴裙下歌颂,更显得她姿色的不凡。
    “青云,她不是我要的!”雷拓蹲在她身前,专注的看着她。“帮助我,青云。我需要
你!”
    “我可不要破坏人家的姻缘。”她忍不住躲开他的眼光;他这种神色会让她不安。
    “我看你是要使我万劫不复!我眼光有那么差吗?看上那个女人?你自己扪心自问,那
个女人好在那里?我为什么会想要她?”
    青云笑了出来。
    “她很好养呀,肉又多,晚上可以供你取暖。你每天只要供应她吃不完的食物与衣服珠
宝就行了。”
    金大小姐的好吃是出名的,又想要好身材,又拼命吃,几次减肥休克的新闻上了花边的
头条。
    “你笑起来很美,有种小女孩的羞涩与纯真。”在他面前,青云大多时候都是很凶悍
的,她的笑容偶尔出现会使他惊艳。雷拓此刻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目光痴痴的看着她。
    他这种柔和的口气,温柔似湖水的眸光,形成一道魔咒,使青云一时之间大脑停止运
转,杏眼圆瞪,楞楞的看着他。
    这个表情可爱透了!任凭情感驱策的,他俯近身,唇瓣轻轻印在她鲜红欲滴的樱唇上,
像蝴蝶试探花朵似的轻触了下。只见青云双眼瞪得更大,却没一点动静——没有赏他两记火
辣辣的锅贴,也没有当场踹他下十八层地狱……她恐怕是吓呆了!这么难得的好机会,给了
雷拓万分的勇气。小心的再凑近她,这次,他吻得很彻底,像蝴蝶开始采撷花蜜,辗转吸吮
后,本能的探入她口中兴她舌尖纠缠逗弄……他听到怀中的青云倒抽一口气的惊喘,但他不
容她稍有清醒,整个将她搂在怀中,让他的吻、他的心、他的激动来震撼她……二十年了!
千辛万苦才有一小步的进展,他宁死也不放过!
    二人在长长的、几乎破金氏世界纪录的缺氧情况下结束亲吻。还在猛喘回味的当口,青
云先是一记左钩拳,再来是一记上钩拳,一点防备也没有的雷拓就被打倒在地毯上了。江青
云怒气未平,胀红的俏脸一半是嗔怒,一半是羞,整个人扑上去捶打他。由于他脸上早已挂
彩,所以她放过他那张俊秀的脸,找他身体攻击。
    雷拓不敢笑出来,即使现在身受皮肉之苦,可是为一个缠绵的吻,太值得了!他甚至可
以确定这是青云的初吻!为此,他的嘴巴几乎裂到耳后。除了脸上那两拳有点疼之外,其他
落在身体上的拳头像在捶背。泼辣如江青云者,到底是女流之辈,又是不常运动的上班族,
不必雷拓讨饶,她已打得全身无力;于是改用捏的比较省力。雷拓却开始大笑反抗,她简直
是在对他呵痒。
    “你敢笑!你敢笑!死雷拓!你这个杀千刀!上刀山、下油锅,死一百次还不够的登徒
子!”她大吼。
    “这是在搞什么鬼!”一个冷冷的、含着严厉谴责意味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雷拓坐起来,双手还拉着青云,二人同时看向门口的雷煌。
    雷煌一脸讥诮的看向雷拓,似笑非笑的。
    “啧!啧!什么也不会的你,对调戏女人倒很有一手。如果在公事上头也这么罩得住就
好了。”
    雷拓一时楞住了。
    刚才还气雷拓气得半死的江青云此刻心中又燃起了一把火,目标是雷煌!
    他怎么可以用轻蔑的眼光看雷拓?又是满口的不屑,他凭什么?
    “雷拓还没开始一展身手,你凭什么妄下定论说他没有能力?”
    雷煌嗤笑一声,双手环胸,扫了眼她——
    “那家破公司是我伯父丢给他玩的小玩具,本来就没敢期望会成功。我们太清楚他的能
力了,才不让他入主新扬企业,怕垮掉呀!五年?不出三个月,“志鸿』必定又成一间废
墟。给他二十万创业基金,就当丢入茅坑吧!”
    这个人一定是觊觎雷拓的宝座太久了,现在才会处处打击雷拓!先前对他的好印象一扫
而光。江青云怒瞪雷煌。
    “你是看准了雷拓不会成功?然后好接收新扬企业?你别作梦了!”
    雷煌耸耸肩。
    “条件可不是我开的,他们父子间的协议而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雷拓不会成功。”
    “我才不会让你如愿!”青云吼了出来,用力拉住雷拓:“我帮你!明天我就去辞职!
立刻去帮你整顿公司!”
    “真的?”雷拓大喜。
    “我该下去了,若华还在等我。”她瞪了雷煌一眼,附在雷拓耳边交代:
    “小心这个小人。”
    话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即使雷拓已是成年人,却仍需要她保护,基于一种责任,她义
不容辞的卯上雷煌了!
    雷煌与雷拓目送青云消失在电梯中。
    “特级辣椒一根,正好配你这个被打得半死不活却还哈哈大笑的白痴。”
    雷煌不胜感佩的打量雷拓的脸,右边脸颊与下巴已浮上瘀青。“你非礼她了对不对?牡
丹花不死,做鬼也风流。”
    雷拓只以笑容搪塞过去,问出他的疑问:
    “你在玩什么把戏?”
    “助你一臂之力呀!请将不如激将,那个女人太难弄了,而你却又非她不可。老实说,
我也不忍见到你娶金盼咪那个肥猪。既然本年度的终结目标是让你成家生子,你至少还有挑
对象的自由。就她了,至少比那个中国小姐好。”
    不管雷煌心中另外有什么主意,至少这一点他和他是声气相通的,而他确实也请动了青
云。雷拓别有深意的笑了“不管我老爸在打什么算盘,青云我要定了!”
    “亏你受得了””雷煌一脸的不可思议。
    “江青云,你大小姐迫不及待的拉我回家,就是要我背叛我的上司,当你的间谍?要不
要每天记录下他的一言一行呀?吃几粒饭?喝几口水?早上不是向我拍胸脯保证雷煌是个好
上司?怎么此刻却成了一个居心不良、卑鄙无耻的小人了?”史君华一反平日的柔顺温婉。
如果要她去卧底绝对是免谈的。她宁愿跳出是非圈,再找别的工作。
    江青云双手撑双颊,嘟嘴道:
    “他是好上司,但不是好亲戚,我替雷拓打抱不平呀。现在雷拓的地位岌岌可危,我不
帮他就没有人可以帮他了!聪明一世的雷明扬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次误听谗言交给他一间破
公司来整他。反正我不能坐视不管。”
    史君华也双手托腮看她。
    “你不是很讨厌他吗?你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担心他死活做什么?他倒了不正称你的
意?理应拍手叫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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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4 17:37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3-2

这个青云,对自己的感情迷迷糊糊,死不承认对雷拓有意,却老是替他担心,这么矛盾
的行为却做得理所当然。史君华半揶揄的笑看她。
    “那是两回事啦!君华,我不是叫你背叛你上司,只是要你多注意一下,凡是有不利于
雷拓的计画,偷偷知会我一声,我才好预防呀。等明天我到公司办完离职手续后,正式成为
雷拓手下,也是实际工作的人,我要订定计画整顿公司,还得要教雷拓一些工作事宜,无瑕
它顾。你行行好嘛!”青云势在必得的缠着君华,不到黄河心不死。
    史君华叹了口气,抱起熟睡的女儿起身道:
    “好吧,在不违反职业道德的范围内,我尽量。”
    真是刺激呀!她史君华居然当起间谍来了。这雷煌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让青云这
么忌惮戒备?不管了!不管了!明天正式上班就知道了。她开始对她的上司好奇了起来。在
走入房间时,她就着半开的房门,突然想起什么,问:
    “青云,你今天上午在办公室待那么久是干什么?”
    她这无心的一问,却使江青云瞬间双颊飞红,不只如此,青云握在手中的茶杯更是失手
掉落地上,变成碎片。
    “青云?”史君华飞快的将女儿放在小床上,盖好被子,马上冲了出来,不是为了那一
堆碎片,而是因为男人婆江青云“居然”脸红了!她们朋友十年多,她可从来没看过青云脸
红过。
    “我——回房睡了!”江青云抚着双颊,连忙要跑回房间。君华这一提醒,她的记忆立
即鲜明的映出早上雷拓吻她的情景,那种慌乱与燥热又出现在每一颗跃动的细胞之中。老天
爷!她被吻了!她被吻了!那个讨厌的雷拓竟吻了她!
    史君华由身后拉住她,紧紧盯看她慌张的眼,半是玩笑的猜测道:
    “这么不安,不会是给雷拓吻了吧?”一语中的!
    由江青云圆瞪的大眼中,史君华知道自己猜对了,低呼:“他不要命了?
    后来呢?他还活着吗?”
    “喂!你这算什么朋友?我被侵犯了,被偷去初吻了,你不问我有没有事也就罢了,竟
然反过来问我那只色狼还有没有命!”江青云咬牙切齿的瞪着她的好朋友。即使她江青云再
凶悍泼辣,倒底也是个女人,遇上这种事,毕竟她是受侵犯的一方啊!史君华的反应太过份
了!虽然君华关心得没错,她的确把雷拓打得要死不活,但……那家伙竟然在笑!
    “我当然是关心你才会问呀!如果你把你未来的上司打死了,那你不就失业了?哎呀!
反正他得到一顿痛揍也是值得的,毕竟江大小姐辛苦珍藏的初吻,二十七年来未经人采撷,
他想得到,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好了,不谈这个了!”由于客厅有碎片,若华乾脆拉青云
到她房间,二人并坐在床上,若华低声问:“感觉如何?”
    “那会有什么感觉?”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这种事相当微妙,无法形容,她不知道该怎
么说。想了好久,反问:“你呢?那个“雷”吻你时,你又是什么感觉?”
    史君华马上泛红了脸,呐呐开口:
    “那不同呀。你与雷拓打一出生就认得,青梅竹马二十七年。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
而且又是我主动的……在怀着一种献身的心情下,其实是非常害怕的,只知道……当他爱我
时,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像电流,大脑全失去了功用,只任凭情感驱策的沦陷……我想,你
与雷拓之间的感觉应该更好才是,因为你与他不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接吻。”
    江青云仍不肯正视自己的感情。
    “我与雷拓——我们一同长大没错,可是我们不是情人。”
    “不管是不是情人,我问你,你喜不喜欢那个吻?”史君华问。
    她喜欢!江青云老实的回答:“我不后悔初吻给了雷拓,不可否认……他技巧不错。”
那么好的技巧是谁教他的?还是他吻过太多女人才会那么熟练?
    没来由的,江青云心中闷了起来。
    “如果是雷拓以外的男人吻你,你能接受吗?”史君华不动声色的问着,企图点化青云
看清自己的情感。
    雷拓以外的男人?谁?脑中浮出几张面孔,都给青云嫌恶的甩开了。“除非他想下地狱
了,胆敢碰我!”她猛然发现比雷拓可恶的人还真多!相较之下,她远比较能接受雷拓。
    “那就是了。”史君华笑叹了下,起身道:“雷拓真的跟你很相配。先别谈论爱不爱、
配不配的问题。告诉你,如果一个男人能单用吻就足使你七晕八素,那么,更美妙的感觉在
等着你去领受……如果你想当单身贵族,决定独身一辈子,何妨找个能让你失魂的男子来启
蒙你,感觉一下那种滋味。”
    “君华!”江青云不敢相信君华会说出这么大胆的论调!她居然建议她找雷拓去体验肉
体的感觉!太荒唐了!
    “嘿!别大惊小怪,你以为我的女儿是怎么来的?这方面我的确懂得比你多。当我没说
吧!反正你又不敢。”她笑着走出去。这么大胆的建议,目的是拨动青云的心湖。基本上,
青云是个保守的女孩,对身体的亲密,严谨的认定该在结婚后才能谈及;对性一事排斥又慎
重,可是她必然也是好奇的。即使她大力鼓吹独身也阻止不了这种好奇。所以史君华才故意
这么说,一旦说动了青云对雷拓身体的好奇,一旦有了理不清的关系,谁还管门当户对的芝
麻小事呀?而青云的心结就在于雷拓和她身分的不同,她希望雷拓懂得把握机会。没有人比
他们二人更相配了。
    青云楞楞的看着阖上的房门,脸颊又热了起来!君华说的比亲吻更美好的……老天
哪……她不敢多想了!
    死雷拓,为什么要偷吻她!讨厌!讨厌!讨厌死了!
    将小念恩送往离公司不远的幼稚园后,史君华怀着好奇又胆战的心情踏入“新扬百货”
的顶楼。
    雷煌,她的上司,会是个怎么样的人?不管是好是坏,她都需要一个安稳的工作。
    八点三十分上班,她八点钟就坐在总经理室门口的小区隔间。工作还没有明确的分派下
来,她只好着手先将琐碎的杂物分类放好,再利用电脑将一些资料建档,相信很快就会派得
上用场。
    当人声愈来愈吵杂后,也代表上班时间快到了。这一层楼除了总经理室外,还有企划部
与开发部,其他一些事务职员在下面一层。电梯门一出来就是会客室,正前方是总经理室,
左右二方就是区隔的两个部门。有人上来,她第一个看得到;而上来的人,第一眼看到的也
是史君华。
    她是相当令人赏心悦目的;不是美艳喷火,而是那抹沈静温婉会让人心旷神怡又乐于亲
近。所以,她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白净的瓜子脸上是古典的美丽,极少见的美丽,会让人
无法移开目光而深深凝视。
    顶楼的员工比较早进入公司。抱着求教的心情,史君华一直保持笑容回答他们的询问与
正视他们的注目。即使围着她的这群王老五问的问题愈来愈偏向私人性质,她仍是维持不变
的微笑。幸好,八点三十分的铃声已响起,各人回各人本位,否则她恐怕要挂不住笑容了!
他们对她好奇得太过份了!几个兄弟姊妹、有没有男朋友、血型、星座、年纪……如果上班
铃没有响,他们恐怕会连三围也问出口吧!史君华苦笑了下,如果她是青云,那么这些男人
那敢这么不知分寸?但个性天生,又能奈何?
    在雷煌似笑非笑的目光揶揄下,雷拓清了清喉咙;随着电梯灯号往上移升,接近十六楼
时,才道:
    “虽然她是青云力荐的人,可是我也是经过一翻肯定才录用她的。往后你就会知道那女
孩的能力不错。”
    雷煌悠闲的背靠墙,睨他——
    “我可没有多说什么,你紧张个什么劲?还特地陪我一同来公司上班。你的公司快开张
了,理应很忙才是,硬跟过来做什么?怕我会欺负你力荐的人才吗?”
    这就是雷拓今天跟在雷煌屁股后面的原因了。
    “也不是这么说啦,反正我今天没事,陪你办公也不错,顺便当个中间人,介绍你们正
式认识。”
    “反正哪,江大姑娘力荐进来的人,你非得照应到底就是了。”啧!爱情!雷煌真是可
怜这个小堂弟被江青云欺压定了。
    跨出电梯,第一眼,雷煌目光定在前方秘书座位上的人身上。目光霎时闪动了一下,立
即锐利的半眯了起来。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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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4 17:3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3-3

刻意保持的平静无波却逃不过一直在观察他的雷拓的双眼。雷拓何等的敏锐?不置一词
的将眼光移向史君华,心中闪着疑问。青云的朋友无可置疑是个古典大美人,但那肯定不是
令雷煌震动到心悸的原因。雷煌早已练就成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高深功力了,那会因乍见
美女而感诧异?何况比史君华更出色的女子多的是……那么雷煌的反应就值得好好玩味研究
一番了…雷拓领雷煌走向史君华。
    利用午休时间,史君华独自躲在洗手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可能!不可能!他……他
怎么会是教她牵念了四年的那个“雷”呢?
    早上,当雷拓将雷煌介绍给她,说是她未来的直属上司后,她差点昏厥过去。她一直回
想不起来当时自己的反应有没有很失态,只知道一颗惶然的心几乎跳出胸口。幸好!幸好雷
煌只是简单的点了一下头就进入办公室内了,一点也没有在意她的表情。这代表他对四年多
前那突如其来的一夜已没有记忆。是呀!他怎么可能记起呢?比起当年的凄楚无助绝望,加
上青涩的面孔,如今的她何只蜕变成熟而已!外在变了,时间也相距太久了,他怎么会记得
那一夜的萍水相逢?可是,她记得,一清二楚的记忆深刻。那一夜过后,她在昏黄的灯光下
仔细的将他面孔雕刻在心版上;知道自己对于这个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将会永远永远的记住,
所以无法自已的痴望他,生怕有个遗漏。
    想不到,在飞越大半个地球后的今天,他们会在自己的国家中再度相遇。
    台湾很小没错,但小成这模样也太离谱了!该说是那虚无缥缈的缘份使然吗?
    如果这么认定,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在他与她仍是形同陌路的情况下……爱他?是
呀,在与他又相见之后,这份痴念更深了。但,他们不会有结果的;基本上,他们一点感情
基础也没有,却共同有了一个女儿。既然他对她无半丝印象,她应该放心又死心的,目前,
也只有如此了。原本她就不曾存过希望,那么,这再次相见的机缘,又是为什么呢?
    失神凝视镜中那个仓皇的自己,只能苦笑这份执着与痴傻。至少……雷煌的出现让她知
道,她的女儿是血统纯正约台湾人,他有名有姓,是个大户人家子弟。这给了她将来面对女
儿询问时,有更多的资料可以陈述。
    是吗?是吗?这就是上天安排她再度见到雷煌的原因了。是吗?……
    青云老笑她是把报恩看成恋情,才会执着一个无名无姓的陌生男人。她知道不只是那样
而已,否则多年来不会心如止水。今日一见,她更是深深明白了自己真的在第一眼时就失去
了心,那颗心至今仍悬在他身上;不是感恩,是真实并且无可救药的爱上他,因此才会对别
的男子殷勤心意感到退避与负担……
    她……注定要饱尝这份不能公开的苦恋了!
    不管前些天她有多么不想要这份工作,现在,史君华知道,她会待下来,待在雷煌身
边,成为他得力的下属;虽然不能表明心意,但至少……至少能看到他就好了。
    虽然是下午五点半了,那颗火红的太阳还赖皮的不下山,嚣张的在一批批下班人潮中泼
洒热浪,散发媲美正午的热度。
    汗流浃背的江青云靠在大楼的柱子旁,拿报纸扇风,企图挥开一身的燥热,却是徒劳无
功。
    早上她递上辞呈时。经理大惊失色之余立即发动口水攻势挽留她,又是加薪又是加福
利,又是唾弃别家公司的不健全,以为她被人高薪挖角。再来是人海战术,凡能说动江青云
不离职者,赏金二万元。为了白花花的银子,说客前仆后继,她险些被口水淹没灭顶。
    她从来不知道公司少了一个她会造成恐慌。既然她那么重要,为什么从不曾表示在薪水
袋中呢?可见她以前太老实了,如果假意来个出走,保证薪水袋麦可麦可外,还可以加官晋
爵。她以前怎么没想到呢?现在上头要加她薪升她官也没用了。为了帮雷拓,她有义务要助
他一臂之力。
    见大势已去无可挽回的经理开始死心了,利用下班前半小时,一反哀兵之态,破口大骂
她不念旧情、不知感激、无情无义……
    江青云只当他疯狗一只,庆幸自己不必再龟缩在他淫威之下讨生活。
    雷拓说五点四十分要来接她去公司看一看,顺便列出未来半个月要做的事情。他什么也
不会,她只有从头带起,无论如何,她不会让雷煌看雷拓笑话的。
    正在左看右看时,瞥见电梯口走出一个惹人嫌的身影,江青云背过身子,假装没看见。
对于那个方治南,她没有和他打交道的心情,也庆幸以后不必再见到这一号人物。
    “哟!这不是学妹吗!听说你辞职了。”方治南可不让她清静,装模作样的用拔尖的嗓
音叫着。
    这栋大楼中总有几个吃饱了没事做的闲人喜欢到处闲嗑牙,散播消息互通有无,她现在
总算知道资讯发达到什么程度了!
    江青云睨了他一眼,不开口。
    方治南显然自说自话的本事很高杆,对这个软钉子竟浑然不觉。他又道:
    “不知道学妹打算到那儿高就呢?想必是被大公司挖角了吧?”口气酸溜溜的,又有些
不怀好意。
    江青云还是不理他。
    “都不是吗?”方治南咧嘴笑得三八兮兮。“哟!你可别说要嫁人了。你不美也就算
了,但那脾气呀,有人敢娶你才怪!不过如果你有大批嫁妆就不一定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嘛!冒着被你打死的危险也是值得的。”
    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无异是降低自己的格调;江青云纵使一肚子火也不愿搭理他。从没见
过男人像他这么三八的,小气又没度量,还爱嚼舌根、嘴碎。
    方治南见江青云不吭气,以为她示弱了,不禁得意洋洋的又自己开口自己回答:
    “等人吗?还是等男朋友?你这种人会有男朋友吗?哈哈哈!我不相信。”
    江青云打开大公事包,方治南下意识的退了一大步;可是,她绝不是要拿什么武器出来
痛打这个三八男人,她只是拿出一本记事本与一只笔,低头不知在写些什么。方治南又好奇
又怕的频频探头,但又不敢太接近。谁都知道真正惹毛了江青云是不智的。
    “青云!”
    一辆保时捷跑车如一阵雪白旋风般驶来,停在大楼前,雷拓走过来叫着。
    而方治南不敢相信的盯著名贵跑车与眼前这个英挺儒雅的男人……他会是这个男人婆的
男朋友吗?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她那有勾引人的姿色?
    “嗨!我等了好久了,天气又热,加上一只苍蝇在身边吵来吵去,典型夏天的写照,可
不是!”江青云用力拍了下方治南的后背,巧笑倩兮的挽着雷拓走向车子。
    上车后,犹见方治南那张写满无法置信的脸,江青云有点虚荣的满足。
    “那人是谁?你拿什么东西贴在他背上?”雷拓俐落的驶入下班的车阵中,觑了个空问
她。
    原来雷拓注意到了!好眼力!江青云很想装出一张无辜又冷然的脸,但却忍不住笑了出
来。
    “与他舌战有失我的身分,但我向来又是有仇必报的人,只好“笔伐”他了。纸条上写
着:“疯狗一只,欢迎免费蹂躏践踏,请打我,打一次奉送一百元。””
    雷拓深深的看她小女孩似的笑脸。
    “你的笑容好美。早说你该常笑的。”
    青云别开眼,直视前方;她不喜欢他专注凝视她的眼光,那会令她浑身不自在。打从昨
天那一吻之后,许多事都变了,说不上来是那里不同,只是面对雷拓时,无法再理直气壮的
使弄霸气了!反而在他深邃的眼光中感到无措而不敢正视。她讨厌这感觉,讨厌这种处境……
    “青云,你在想什么?都失神了。”雷拓凑近她,关心又好奇的问着。
    毫无防备的江青云在一回神时就见到雷拓近在咫尺的大特写,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往后
靠,企图拉开距离,却换来一声痛叫。闪得太快,她后脑勺非常用力的去亲吻车窗玻璃,眼
冒金星的哀叫出来。
    雷拓忙将车子停靠在路边,大手一伸,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心疼的揉她后脑。“疼不
疼?疼不疼?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应该是很疼的,雷拓甚至听到玻璃几乎碎裂的声音,防
弹玻璃呢,老天!
    “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莫名奇妙又阴魂不散的笨蛋!”这在头昏脑胀的当儿,骂人
的话居然可以不经大脑运行就倾泻而出,看看江青云的功力炉火纯青到什么程度!早就知道
雷拓是她命中的黑煞星,偏偏二人总是碰头!果真一遇到他就没好事。害她心中有了无法理
解的思绪,然后他的吻又使一切变了质。他真是浑蛋一个!
    “只要你开心,我当笨蛋,当任何东西都好。好了,现在告诉我,这疼不疼?”雷拓无
比关心的细问。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受到伤痛的青云。小学三年级那一次的流血事件让他内
疚自责到现在。
    江青云极力压下内心那股因他的抱拥而产生的悸动与愈来愈难抗拒的喜爱……喜爱他大
手轻揉她的感觉……不行!她怎么可以喜欢雷拓——将自己格出他的双臂之外,冷道:
    “不要毛手毛脚的!”实在是愈想愈有气。“如果不是你常常没有分寸的伸手过来摸
我、看我,我那会发生意外?不要事后才表现出一副关心怜惜的恶心样子,告诉你!我不吃
这一套。我不是你身边那群装模作样的千金小姐,没那么娇贵!”江青云的本色——泼辣到
底,百分之百的淋漓尽致。
    对于这一点,雷拓不但不会反感,不会生气,反而是笑容以对。他本来就是欣赏她这一
点嘛,精神好的女人永远是最亮丽的。他吁了一口气。
    “能大叫,就代表你真的没事了,我们先去吃饭。下午我大概看了一下公司与厂房,的
确是惨不忍睹,我想,我们那些资金用来补充办公设备与机器就消耗殆尽了,那来的余额振
兴公司?别说支撑五年,并且让它转亏为盈了,恐怕第一个月的薪水就发不出去了。至
少……雷煌是料对了这件事,他自己也说没把握可以振兴这家公司。”这件事绝对不夸张,
在他的计算之下,创业基金根本连牙缝也塞不满,他几乎是有些灰心了。
    话题一导入公事,青云立即与他同一阵线。只是,基于要替雷拓争一口气,她倒没有把
事情看得很悲观。那家破公司的情况,她早已做过最坏的估量,但事情还没到绝望的地步,
这中间的差距肯定是在二人计算上面有出入。
    经过比对,两者之间的差距的确满大。然后,他们用了四小时的时间讨论振兴方案,根
本没有空闲让青云去想二人之间的感情问题。唉!学院派与经验派之间还有得耗喽!
    也好,江青云安慰自己,将心思专注在公事上,二人就没有时间去触及私人之间的问
题,任这些理不清又不愿理的事情去搁置或者遗忘都好,至少那是比较安全的。潜意识中,
她明白有些什么事在二人之间酝酿,但她还不准备去面对。
    接下来的日子,江青云的生活简直可以用“转陀螺”来形容;她忙得连睡眠时数也得小
心计较,没有所谓充不充足,能小睡片刻就该偷笑了。但,她仍是注意到了君华的异常,有
时忙到三更半夜,回到公寓时仍会见到君华失神的坐在沙发上发呆,神色带着几分凄楚。自
从她成为雷煌的秘书后,似乎常常如此。江青云不否认自己的感觉神经相当迟钝,但当她能
感应到别人的不寻常时,通常就代表事态已经十分严重了。于是,她挑了一个星期六下午的
空档,在早上十点时拨电话约君华下班后一同午餐。决定在百忙之中暂丢下工作与君华好好
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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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4 17:42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3-4

史君华苦笑的挂上电话。失常?心情不好?这两个形容词用来形容她目前的心情是多么
的微不足道!贴切一点的说,半个月来,她不仅战战兢兢,也有些惶然凄楚,更有着魂牵梦
萦、心魂俱失的想望他,又怕他发现她心中的秘密。她一直告诉自己,念恩是她今生赖以生
存下去的动力,她的一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怀了念恩,生下她,女儿当然只属于母亲的。
她不必有任何罪恶感,她没有刻意要偷他的种;男女交欢过后,会有孩子是相当自然而然
的,她总不能去拿掉吧?那是她的骨血呀!
    可是……史君华疲惫的揉着太阳穴,想着半个月来上班的点点滴滴。半个月来的主雇关
系,让她深刻的了解到——雷煌,她爱了四年的男人,他是一个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又冷漠的
人;他能力卓绝,目光如剑,足以伤人于距离之外;驰骋于诡谲的商场上以冷硬无情闻名,
并且势如破竹。这样一个青年才俊,这样一个让商场老将心惊的后起之秀,其行事方法充份
显现出他的性格——没有他达不到的目的,没有他要不到的东西!这样的一个男人是容不下
欺骗与谎言的。而,在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之中,他又有一股浩然的正义之气。没有人知
道这一点,可是君华知道,不然不会有四年半前的搭救。在他冷硬的表相下,他有一颗高贵
的心。
    她总是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他的身影,却又躲避他锐利的眼光。他与她总是在玩着这样一
种闪躲的游戏;虽然彼此心知肚明——至少,她就是知道他的目光不时的投向她。那种眼
神,总令她全身的细胞战栗抖动,是喜悦也是害怕——那不是爱慕的眼光,而是充满着探索
与疑惑。是因为他发觉她常偷看他而引起他的好奇?还是他对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
对她真的还留存着印象吗?当了他的秘书后,才知道他的记忆力好到什么程度!当她还在用
电脑查询某些档案或帐目时,他却可以立刻且正确无误的指出存放地点或金额,而那些甚至
还不是他刻意去记的,只是有时候不经意的看了眼她建档时存进去的数字而已。那么……她
不安的闭上眼,他有那么可怕的记忆力,又怎么可能将她忘得一乾二净呢?这些日子以来,
她总是尽可能的躲开他的逼视,却又制止不住想看他的冲动。她不敢奢望能与他有任何再接
续的故事,那么,这一点小小的希冀是可以原谅的吧?明知道是无底深渊,跳下去就注定得
永远沈沦,但她就是抑遏不了心中那股对他的思念……
    “史小姐,不舒服吗?”一束浓艳怒放的大红玫瑰花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她眼前,伴随而
来的是刻意伪装、故做绅士状的声音。
    史君华放下双手,缓缓的睁开眼,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但那笑意却掩盖不了她眼中的愁
郁。对于这个前些天才蹦出来的追求者,她实在不想去虚应他;可是又无法恶颜相向,只能
消极的拒绝他的邀约。
    方治南拉了拉他那件浆得直挺挺、有棱有角的白色西装,再摸了摸五分钟前才由理容院
吹整好的头发,露出自认最帅最迷人的笑容,用低沈的声音说道:
    “香花赠美人。”
    “谢谢。你来找我们总经理吗?他正在十五楼开会,应该快上来了。”史君华将花摆放
在一边,极力忍下想打喷嚏的冲动。她易过敏的鼻子可受不了这么浓郁的花粉味。倒了一杯
茶给他,想打发他走,却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她为难的模样,看在方治南眼中倒成了含羞带却的解释。
    打第一眼看见史君华,方治南就知道,他终于遇到他的梦中情人了。就是她!这个美丽
温柔又贤淑的女人。
    一直以来,他已抱定了独身主义,只因现今社会里嚣张到不知三从四德为何物的女人严
重出产过剩,古老社会中那些好女人已不复存在。光是由那个男人婆江青云身上已看到太
多,多到令他心生恐慌而不敢碰触,情愿独自过一生。他这个“好男人”可不能被那些可怕
的女人糟蹋。
    史君华是当今社会中仅剩的好女人了,再不好好把握,只怕他真的得孤独一辈子了。
    终于,史君华忍受不了花香的荼毒,打了一个喷嚏。她双手急急捂住,更追不及待的挪
动位置,拉开了与花的距离。天哪!这花就和它的主人一样,令她无法忍受。
    方治南用造作的温柔低语:
    “怎么了?感冒了吗?要不要紧?”边说边靠近,俯身趋前探视。心想这样的殷勤,史
君华想不感动都很难。
    史君华急忙摇头。
    “我没事!方先生,想必您也很忙,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也必须办公……
    不如……”她想找个较委婉的措词请方治南离开,可是……太直接的话她又不好意思
讲,只能吞吞吐吐的说着。
    可是史君华恐怕不知道,通常脸皮厚得可比城墙的男人是听不懂含蓄的暗示的;而方治
南正好是其中之一。
    “没有什么事比看你更重要。我今天是特意来陪你的!”说完,居然自己挑了个椅子坐
下了,那姿势看来有长坐的打算。君华内心一阵惊慌,天哪!他不会是想等她下班吧?才十
点而已!除了中午与青云有约之外,等会雷煌就要回十六楼来了,她不希望他看到这情形。
    自上班以来,她与同事间的相处一直保持着温和又淡然的方式,使得原本有意追求她或
正处于观望态度的男同事不得其门而入,无从下手起。原本,她就无意接触感情的……并
且,她也不希望让雷煌觉得她行为不检点……偏偏方治南硬是坐着不走,这会给雷煌带来怎
样的猜测?
    她咬着下唇。
    “可是我得上班呀,方先生。不必有人来作陪的。”
    “没有关系的……我——”方治南正想表现出他自以为是的体贴,不料另一个冷漠低沈
的声音,夹着无上的威严从他身后传来,打断他的话语。
    “我想史小姐的意思是:你该回去了!在上班时间,我一向要求员工百分之百的投入,
除非你想害她失业,否则应该知道此刻该怎么做才叫正确。”
    是雷煌!他不是由公用电梯上来的,而是由他私人的电梯直接回他办公室,再出办公室
走出来,所以史君华无法猜出他何时回来的。还有……他听到了多少?转回身时才发现,他
那扇门不知打开多久了,而雷煌眼眸的颜色比平常更深沈了些许。
    没三两下,方治南就落慌而逃了!此时的雷煌看来非常不好惹,他那种眼光,不必多
说,方治南也得识相的走人了。他至少还懂得有些人他是得罪不起的。
    弥漫在雷煌与史君华之间的沈默,被她抑忍不住的喷嚏声打破!
    雷煌瞄了眼那束浓艳的花束,只淡淡道:
    “叫小妹丢了吧!你鼻子对花粉过敏,而这些东西也不适合你。如果杂事处理完了,进
来一下。”话完,转身回他的办公室。
    他怎么会知道她对花粉过敏呢?史君华抑不住心跳加速、血液往脸上冲的情绪。这是很
少人知道的,唯一在公司出现过不适症状的情况是在半个月前,第一次有同事以追求之姿送
了一束香水百合给她,而她勉强接过后就一直跑化妆室去擦眼泪鼻涕!那真是丢脸,那一整
天她鼻子红得像小白兔,幸好那天雷煌没有召见她,她一直躲在资料室打电脑……他怎么会
知道呢?
    不想了!不想了!雷煌显然还有事要交代她,她得快点叫来小妹将这束“杂事”处理掉。
    到达约定午餐的地点,已经十二点过二十七分了。江青云以着惯有的快步子,抱着几乎
快高过她的文件、企划书前来赴约。是迟到了没错,但她真的已经尽力了,为了赶赴这个约
会差点使她气绝身亡,相信君华会体谅她目前分身乏术的处境。
    史君华毕竟是了解她的,而且也不会委屈自己;她早已点了一份三明治边吃边等她了。
丝毫没有愤怒的样子。
    不待江青云多解释,史君华就笑道:
    “比我预料中早了半小时,我还以为雷拓不会那么早让你脱身呢!目前草创时期,你这
主角不在,他那配角就没戏唱了。”
    果真是知交十年的好朋友!
    “我用溜的呀!把他骗出去买自助餐,就趁机溜掉了!雷拓实在太依赖我了!好像一刻
没见到我就不能拿主意似的,可是真的逼他去处理事情又相当俐落!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才
好。”忍不住要抱怨她那上司兼伙伴。算准了她吃软不吃硬兼侠义心肠,雷拓真的是吃定她
了!而她还得表现出一副舍生忘死的情状,天天义不容辞的与他腻在一起,这是不分日夜
的。唉!到底是何苦来哉?
    不过,今天的约会可不是以雷拓为讨论目标,江青云点好了餐点后,立刻导入正题“先
说说你的近况吧!实在是好笑,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要谈心居然还得特地约一个时间!你
忙,我也忙,可是我忙得单纯,你呢?”
    “我?”史君华苦笑了下。“要说什么?多的只是自寻苦恼罢了。”
    真要说,也不知该打那儿说起了,不过是心情的转折难平复罢了。
    “露出这种表情就代表有事了!还推说没事。咱们相知一场也不是三两天的事,你就直
说吧!反正下午我很闲,不介意听你讲十卡车的陈年往事、心事、杂事!”江青云的直言无
讳常令人招架不住。
    “有人在追我。”史君华挑了件时事来说。
    “雷煌?”江青云双眼晶亮了起来!早就想到他们二人是相当登对的,只是近来雷煌被
青云列入坏人之一,印象自然打了些折扣,但无可否认的,他们真的是挺相配的一对。
    “不是!他——怎么可能会看上我?”史君华不安又结巴的说着……天哪!青云怎么会
一出口就直指雷煌?她与他……绝对不会有什么的。
    江青云刻意逼视好友的一脸不安。嗯!问题的确是出在雷煌身上没错……
    可是,她同时也了解君华的死心眼,君华早已笃定这一生只为念恩的爹守身守情,那
么,雷煌做了什么事令君华的心动摇了?
    “哦……不是他,那是谁在追你。如果是不三不四的人,恰巧你又看不上眼,那就别提
了吧!我没兴趣知道。”青云现在只想挖出雷煌与君华之间发生的事。
    史君华笑了笑,那人的确是不三不四又相当自以为是;不过,青云会想知道的。
    “他是你的学长,也是家电界相当有名的业务高手,被你贬为男性败类、业务界之耻的
方治南。”
    江青云当场喷出口中的冰水,幸好史君华有先见之明,早已抓起大手帕捂住脸,否则将
会很难看。
    “那家伙?你与他何时有这个机会相识?天哪!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个不入流的东西居
然可以使你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吧?”
    “不是他,只不过他那种追求法很让人受不了就是了。”史君华叹了口气;如果青云可
以替她打发掉方治南是最好不过的了。她不想与任何男人来往。
    “方治南那东西咱们别浪费口水去讨论,有机会再见到他,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现在
咱们直接抖出主题如何?近来的大事。”江青云愈发觉得君华是有意规避掩藏事情的重点,
这挑起了她更大的好奇心,今天她非把重点挖掘出来不可!
    史君华咬住下唇,与青云对视。知道躲不过了,却不知道说出来好不好。
    依青云的性子,当她知道雷煌就是念恩的父亲后,反应必是吓人的。青云会想法子让雷
煌来追她,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再不,就是会把念恩存在的事实告知雷拓……千折
百转,是好是坏谁都不能预料。但君华心里只认为这样做必会使事情变得更糟;而且……当
一切都无所遁形时……她要如何面对雷煌?她真的不敢想像。
    经再三斟酌,史君华仍决定不说重点。
    “雷煌令我害怕。”这是事实。
    “他对你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吗?”青云相信雷煌有这个能力,但君华向来是心如止水
的,除非她也动心了?
    “他没有。”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君华,你这样闪烁其词让我很累你知道吗?”
    史君华不语,低头把玩嵌有念恩照片的项练坠子。
    而江青云也顺着她的眼光一同注视照片中的小念恩,也不知怎会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她居然开始觉得念恩的长相与那个雷煌很相似……那眉,那笑,那轮廓……雷煌……雷……
    “老天爷!雷煌那家伙不会正好就是小念恩的爹吧?!”江青云低呼出声。
    怎么她一直没有发现自己对雷煌的熟悉感是来自小念恩的容貌呢?
    “青云!”史君华吓了一大跳,放开手中把玩的坠子。她没料到青云会猜出来……她应
该没有那种敏感神经的!居然会给她猜了出来!
    “是不是?”
    事到如今,史君华还能再辩解些什么?她只能点头了,并且诉说着一切的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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