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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txu

抢来的新娘---席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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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1 18:1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6-2

耶律烈像一头狂狮般地冲入了皇城,求见皇上。
    耶律隆绪原本正与太后对奕,经人通报后,皱着眉头来到花园,见到正在大口喝酒的耶
律烈,他的面孔狂怒,情绪失控。
    “来找朕喝酒吗!”
    “那个该死的女人!”耶律烈一口饮尽杯中酒,并且将酒杯捏成碎片。
    耶律隆绪叹气道:“你真的被她迷昏头了!”
    “我要立她为妃。”他咬着牙说,话语是请求,口气却是不容撼动的坚决。
    耶律隆绪坐在他面前。
    “接下来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不娶那三位公主了吧?”
    “不错!”他看向耶律隆绪。
    那女人已彻底控制他了!可笑的是,他为她做了一切,她对他却仍有深深的恨意、并处
处计算着他,存心让他痛苦。他必须为了她违抗圣旨的赐婚,招受他人异样的眼光,这些他
都做得到;可是,她仍不会停止折磨他的。他悲哀又愤怒的明白了这一点,她正在利用他的
感情进行报复!
    她要名份,他给她;她要独占王妃的头衔,他也给她;甚至她要他这辈子只碰她,他也
可以做到。
    但是,她的回报呢?除了恨,还是恨!因为他是辽人,因为初相遇的情况是他掳了她,
因为他当了她第一个男人……凡是他身上的一切特质,都是她恨他的理由。
    “你……揍了她?”
    “没有!”他低吼一声。
    “她知道你打算立她为妃吗?”
    “知道!并且将它视若敝屣!”他不懂!她先前就是计较这名份而与他决裂的,为甚么
他最后依了她,却惹来她的恨意?既然她说不稀罕,为甚么又硬来争?争到了却仍不满足?
    天杀的!而他居然为了她的眼泪,她那 痛他的心的哭泣声而丢盔弃甲,心神不定,只
求她不再哭泣!
    她个性中的倔傲不容许她哭泣,但她哭了!到底他要怎么做?他又是那里做错了?
    “既然她不重视,你仍要娶她?”
    耶律隆绪并不是那么反对胡汉通婚,毕竟十数年来他倡行汉化,颇得绩效。
    而且,在统合兵权之后,他的计划便是通婚政策,也许由他这个堂弟来起头也不错。
    两人自幼一同成长,他还会不了解耶律烈吗?他火爆、易怒,却又睿智聪颖,任何时候
都以国家安危为第一孝忠。他的忠心是不容置疑,但一旦碰上爱情,他就败得冤枉。
    他心中早已有底,这个向来不注重女人的堂弟,若不是完全的无情,就必然是绝对的痴
情。一但对某个女人动了心,将会完全的无法自拔。到底是甚么样的女人弄得耶律烈颠颠倒
倒?想必她有甚么特质吸引住他吧?但也可能是那特质导致成这不可收拾的局面。
    大宋的女人不是比契丹的女子更为柔顺吗?他们对女人的规范比牛毛还多,照理说一个
被掳来的女人,能受到恩宠就该感激不已了,为甚么会弄到现在这种情况?还不惜与烈反目
成仇?话说回来,有胆子与烈顽抗的人,想必也不凡了。
    还没有人,不论男女敢惹怒他,更别说面对他的怒气了。
    耶律隆绪微微抚着自己的左膝;那儿有一道疤,是十八年前被耶律烈所打伤。
    他们兄弟一场,虽亲昵知心,却也难免有磨擦的时候。而自己又身为皇太子,人人礼让
他,不敢违抗他,连比赛马上射箭都不敢表现得比他好;而事实上,同年纪的玩伴,也没几
个比得上他的技艺。而其中,耶律烈就是与他不相上下的杰出好手,小了他二岁,却大出风
头。当时被娇宠得任性又心高气傲的他,因在一次马赛中败给耶律烈而打了他一鞭,换做别
人,顶多痛哭失声,敢怒不敢言,但是耶律隆绪却在十岁那年得到了第一个伤口。
    耶律烈被惹毛的怒气是吓人的,根本不管他是皇太子,扑上他就是一顿没命的狠打。身
高体形比不上人,打法也没个技巧;两人扭打到大人来拉开才算终结。从此,他们俩居然成
了好哥儿们!耶律隆绪才真正有了一个知心的玩伴,也开始学到了一些待人处世的道理,更
深深知道千万别惹毛他这位堂弟。虽然近几年他已收敛不少,但并不代表一但被惹毛,他那
火力威猛的脾气会转弱。
    君绮罗,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
    耶律烈烦躁道:“反正她非得在我身边不可!不管她有甚么把戏,也不管她要不要,我
都要立她为妃!至于那三位公主,你自己接收或安排嫁人,随你!”
    “好像不答应不行哪!幸好还没正式下诏书,否则成命难收回。”耶律隆绪顿了顿道:
“她是君家的人吧?”
    “她还是个经商谈判的高手!”
    “那么,一但她成了王妃,不会介意把缧丝的制造技术传入大辽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代表大辽皇帝已应允了这一桩婚姻,并且乐观其成。
    “谢谢!”
    “回去告诉她这个消息吧!你总不希望一直跟她这样耗下去!”
    耶律烈起身,单膝跪地,正式的向他答谢,拱手道:“属下告退。”
    立即快步出了皇城。
    要是他不允许,这会儿只怕他得找片城墙来抵挡烈的怒气了。他那还会记得他是可汗?
还这么有礼的告退?耶律隆绪摇首低笑:“祝福你了,兄弟!希望未来的数十年,那女人不
会逼疯你。”
    拂开身上的雪花,他漫步回寝宫,心中想着改天一定要去会一会那君绮罗,看看她有何
魅力让烈这般失魂!
    情字这东西哪!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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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1 18:1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第7章

在耶律烈狂怒奔出别院后不久,冬银悄悄推门进入族长的房中,先是被满屋子的疮痍吓
得低呼出声,再看到昏倒在床上、双腕被绑出血痕的君绮罗,叫了出来。
    “小姐!小姐……”
    连忙拿过剪子剪开那些布条,在疼痛中,君绮罗回复了神志。
    “冬银……我恨他!”她低喃。
    冬银扶住她的双肩,眼中一抹坚定。
    “小姐!你换上汉服逃走吧!只要进入幽州,进入汉人的地方,你就安全了,你就可以
回家了,也可以安心生下孩子…。”她将手中的包袱打开,里头有几件粗布衣棠,与几锭金
子。
    “冬银?”君绮罗怔愣的看她。
    冬银连忙替她更衣,流泪道:“你是个好人,你不该受到这些对待的!有人要杀你,有
人要欺负你。而少主,少主他又这样对你,我看不过去。门外的人都被我下了迷药,你快逃
吧!能逃多还是多远。”
    她还能去那里?那来的脸回家?
    不过她倒是不愿再见到他!死也不愿!她握住冬银的手,诚挚道:“谢谢你,冬银,你
对我的好,我下辈子回报你!”
    “别说这个!来,小姐,后门有一匹马!”冬银扶着君绮罗奔向后门。
    跃上马背,她深深看了眼这宅院。
    别了!一切!
    依着她曾有的记忆,她策马奔向东边的方向。
    冬银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关上门板,双手合十,看向天空。她知道她这样做
是对的,可是为甚么心中却闪着不祥的阴影?她无法下手杀死小姐,但一但小姐回到部族
中,一定还会遭到别人暗杀;而且,少主娶了妻之后会对小姐更坏!真的,她不忍心再看到
有人与她相同的命运了。
    她跑回厨房,看着被药迷昏的厨子,她也从水桶中舀起一瓢水喝下,立即也昏迷过去。
全宅的人都被下了药,那么少主回来后的第一个念头会是小姐被劫了,而不会知道是地做
的。给了少主这个误导,就不会知道小姐独自逃回南方了,小姐会安全吧?
    小姐,希望你能平安回家……
    冬银所不知道的是,当她关上后门之后,林子中奔出一匹守候已久的灰马,尾随君绮罗
的方向而去。马背上,一个斜背大刀的红毛大汉正扬着一抹狞笑,双眼直盯住他垂涎已久的
猎物;脑子中已得意的幻想这女人尝起来是甚么味道!

                      ※               ※                 ※

    耶律烈奔回别院,立刻感觉到情况不对劲。宅子内静得没一点声叫,连大门也没人守;
十二骑与族兵在皇城外的帐篷过夜,但别院中至少还有二十来个佣人与咄罗奇在守着呀!他
踢开大门,立即见到昏倒在两旁的门丁,探了探鼻息,确定破人下了药!倏地,他狂奔向西
厢的房中,不再停下来注意沿路倒着的佣人。绮罗!他此刻心中只想到她!
    房中除了被他破坏的物品外,就只剩下散乱在床头带着血迹的布条。
    她被掳走了!是谁?为甚么带子上会有血?耶律烈肝胆尽裂得差点倒下去。
    不!不可能!掳她的人不会如此残忍砍断她的双手,而且床上垃没有大量的血迹……
    他心中虽燃着熊熊的怒火,但脚下可没有任何耽搁。在紧急时刻,即使心中怒意澎湃不
已,他仍能保持冷静的思维,他会把怒气维持到找到绑架绮罗的人再发泄!幸好雪已停,否
则他要找人就更困难了。
    没有意外的,在后门,他看到雪地上印着马蹄印。他蹲下身,发现蹄印太轻,只有一匹
马的印子,轻得像是没有负载人似的。
    绮罗是一个人逃走的?
    他拉远目光,暂将这疑问拦下;在五丈处,他又看另一匹马的蹄印。明显的有人跟踪了
她,或接应了她?而且是个男人!
    耶律烈眼眸转为冰冷的蓝色,面孔在狂怒后转为可怕的平静。聚满了风暴却隐逸在无波
的表面下。
    “不管你是谁!你让我再度有了拿刀的欲望!”森冷的口气比冰霜更冻澈人的心肺;他
从鞍袋中抽出一把弯刀,跃上马背。
    大黑马如射出的箭,转眼间就消失在马蹄印前进的方向的尽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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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1 18:17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7-1

“乖乖跟老子走吧!小美人!”
    克力寒涎着脸,一步一步走向君绮罗。月光下,他脸上那道鞭痕随着狞笑而益形丑陋不
堪。
    君绮罗无畏无惧的看向他;她的背后,是万丈深渊,跌下去不仅会粉身碎骨,只怕也没
一块完整的肉会与肢体相连。将来若有人经过山谷底下,见到她的尸骨,也不会认出她就是
君家的人。
    这里原就是她打算来的地方,克力寒却当她走错了路,而站在退路的地方,威胁的走向
她,似乎将她当成瓮中鳖,逃不掉了。因此,他正享受着他的优势,不急着马上抓她。
    “知道大爷会如何疼惜你吗?一但大爷玩腻了你,就先在你脸上划几刀,将你美丽的手
指一只一只的剁去,将你……”
    他滔滔不绝说着他想像得到的酷刑,嗜血的凶光更披露他所说、即将要做的一切。
    君绮罗轻拍身旁的马儿,让它自行回去;然后,走向断崖。
    “喂!你……你没那胆子,别逞强了!”克力寒不自在的笑叫,他不相信这女人敢跳下
去!虽然下面是溪流,但是这数百丈的高度中,尖石横出,不必等落到溪中淹溺,就会被那
些尖石先刺穿身体而绝命。
    君绮罗淡淡一笑,娇艳得让克力寒失神。
    “你以为我为何来此?以为我真不知道这边是绝命崖的方向吗?”
    “你……”
    突然,她的目光越过克力寒,看向树林中扬出的急切马蹄声。
    是怕!她知道是怕!这种果决迅速的奔驰方法,只有他才会有!
    她笑了笑,在耶律烈冲出树林看到她的面孔时,她看了他最后一眼,告诉他:她恨他!
    然后纵身往下跳去……
    快得连克力寒都来不及抓住她!
    “不!”耶律烈惊恐的大吼!她怎么能这样对他?她怎能用这种方式与他告别?她怎么
忍心如此残忍的对待他?在他深深爱上她之后,她最终的报复手段就是死在他眼前,并且让
他连不允许的机会也没有!
    克力寒看到耶律烈的模样,惊恐得连忙要逃,可是还来不及跨出一步,他只觉颈上一
凉,刹那间,他看到自己的目光距地面愈来愈近,然后看到自己无头的身体在一瞬间四分五
裂!仅仅那么一刻,他还来不及意识到死亡,便看到自己身体被肢解,刀光下,没有一块完
整的肌肤!?
    还有甚么样的死亡比这一种更恐怖?他死后的面孔双目圆凸,恐惧绝望……
    “绮罗!绮罗……”他跪在山崖边,极目往下望:黑暗中,甚么也看不见!
    她死了?她死了?她怎么能如此狠心的报复他?他已经甚么都给了她,她却仍是以恨来
回报他,并且不惜一死来表明她的心迹。
    不!她逃不开他的,就连死亡也逃不开他!她下黄泉,他就追到黄泉!她魂归西天,他
便追到西天!生生世世,是生是死,她都是他的!只要他不允许,她就别想逃开他!上穷碧
落下黄泉,没有人能拦住他!
    他狂乱的意志只想着要下黄泉抓住他的女人,却忘了周遭的一切。所以,当他起身要往
绝崖跳下时,颈后的一记重击让他毫无防备的昏厥。
    大贺机遥将少主抱入马车中,对十二骑道:“回皇城,火速告知皇上!”
    “是!”
    幸好他突然有事要禀告少主,到了别院一趟;否则这回真的迟了!
    君姑娘,她死了吗?
    多么刚烈的一位女子……往后要教少主怎么办呢?
    大贺机遥向天空叹了口气。
    君姑娘,你狠!玉石俱焚就是你爱的方式?
    唉!弄得天人两隔,又能表示甚么?亲痛仇快而已!不多想了。
    目前照顾好少主是位最大的任务。
    君绮罗,她果真香消玉殒了吗?

                      ※               ※                 ※

    “娘,她死了吗?”一个童稚、清亮的声音问着,他的表情充满了好奇与不解。
    “没有,你给我闭嘴,去练字!”另一个年轻娇俏的声音传出,语音甜美得让人想看看
其容貌是否与她的声音一样动人。
    温暖的房间中,有二女一男。其中一个女的,正是跳下绝命崖的君绮罗。
    此刻她正面白如纸的躺在床榻上;已昏迷十数天了,都一直处在昏沉状态。
    两另外一男一女,便是打天一亮就来这里叽叽喳喳不停斗嘴的麻雀了!那男的,事实上
是个男孩,并且是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长得俊美讨喜,一双黑眸滴溜溜的转动,说
有多灵黠就有多灵黠!而非常凑巧的,那女的,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的美人儿也有一
双与男孩一模一样的大眼。
    事实上,应该说小男孩的那双眼睛是遗传自她的。那美人儿娇俏动人,貌美无比,但她
最迷人的地方不是她绝俗的容貌,而是她层出不穷、惊世骇俗的鬼点子--吓死人不偿命的!
    据她丈夫最近的说法是:他的娇妻最大的贡献就是加速让他早生华发,准备让他向伍子
胥看齐。
    由这种说法看来,娶到她的人真是三生不幸,即使再绝美的脸蛋也不足以让人做这种牺
牲!
    “吕爷爷说她该醒了呀!”小男孩嘟嘴叫着。
    “基本上,她‘该’醒来的说法代表着各种无限的可能性!呆儿子!别尽耗在女人的闺
房,去陪你老爹钓鱼去!”
    “才不要!我可不想又钓回一个大美人!”小男孩狡猾的看向母亲。“到时娘又要捧醋
狂饮了。”
    “儿子!你想当空中飞人吗?”美丽少妇含笑问着,眼中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小男孩不但无所惧,反而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你天天来这边的目的是这样的!你怕这个大美人醒来后会勾引老爹,所以想
先下手为强,对大美人采怀柔政策,让她对你心存感激,就不敢对爹爹做非份之想了。你怕
她会对老爹以身相许,因为是爹爹救她回来的!”
    十二天前,男孩的父亲与朋友到溪中垂钓,却救回一个被溪水冲到岸边的美丽女子。连
忙将之带回山庄中,却惊喜的发现长年居住在山顶的神医吕不群已在山庄中等着了。神医喂
女子吃了药,护住她的元神后才说:他早已料到这一切,救了这女子,对往后大有好处,也
算是有缘。
    神医并且笑道:“这女子意志坚强,连胎中的孩儿也附着得这般紧密,倒是一项奇迹!”
    就因为吕不群说了一句“有缘”以及“往后大有好处”,明白表示了与这美人必会再有
牵扯!这使得少妇心存疙瘩,严令丈夫不许过来探望,她来照顾就好。
    美丽少妇对儿子的嘲弄反应是拎起他的衣领,将之去向门外去!“去找你爹!这房间连
你也不许来了!”她凶巴巴说完后,“碎”的一声关上门。

                      ※               ※                 ※

    这是那里?
    君绮罗虚弱的睁开眼,喉咙乾得难受,立即,她知道自己没有死!
    “呀!你醒了!”美丽少妇跳着过来,扶她起身,端过稀饭就往她口中送,并且以清脆
的声音滔滔不绝的道:“我想你一定很好奇这是那里?我又是谁?对不对?你不必开口,专
心吃饭就成了。我来告诉你,这里是虎山的山谷,辽人的领地,为燕云十六州中的蓟州。你
从山崖上跳下来时,正好落在溪中,被我丈夫救起。至目前为止,一共昏迷了十二天,不过
很幸运的,你没事,胎儿也没事。对了,你怎么会从上头跳下来呢?你是汉人吧?我看你并
不像长城这一带的汉人,反而比较像南方佳丽!嫁人了吗?这胎儿,是被允许存在的吗?你
要他?”
    喂完了一碗稀饭后,少妇才让君绮罗开口。
    君绮罗凝目征视她良久。好一个人间绝色!全身像是闪动光芒似的,让人舍不得挪移视
线!而她这性格,也算是奇异的吧?
    “我是杭州人。没有嫁人……这孩儿……的父亲是辽人……”她咬牙看少妇,等着看她
嫌恶的目光。
    但那少妇却温柔的端详她良久,泛出了笑容。
    “你爱他,是不是?”
    君绮罗猛然回想起落崖那一瞬,耶律烈绝望心碎的表情,她做错了吗?他真的在意她?
掩住面孔,轻轻啜泣了起来;她不要再自欺了,天可怜见,她也爱他!她再怎么恨他都抹煞
不去那份爱意!
    美少妇搂住她的肩。
    “他伤了你的心是吧?不管如何,那都过去了,如果你想保有这孩子,千万要保重身
子。”
    “谢谢你,夫人。”
    “你是杭州人,如果你有亲戚的话,明天我们乘船回北六省,倒是可以送你回杭州。你
叫甚么名字?”
    “你们,是中原人?”中原人怎敢来到辽人的地方?君绮罗忍不住讶异。
    少妇掩嘴而笑。
    “哟,不怕!这深山绝谷的,辽人才不来呢!一代神医吕不群六、七年来在贺兰山、天
山、雪山,以及现在的虎山都来去自如,又几曾见过辽人加害于他了?他哪!现在正等着虎
山顶那朵虚心兰开花结果,要配药。”
    “神算子吕不群先生?”君绮罗瞪大了眼!四、五十年前就闻名天下的星象神算家吕不
群,居然还活着?而且果真有其人?
    “是呀!是他!若不是有他在,你大概早就含恨九泉了。他老人家又回山顶去了,在回
去前,他说:你缘定今生,凡事退一步想,不要挤进死胡同,也不要将自己逼绝了。该是你
的,逃不掉。”
    是指甚么呢?君绮罗无法多想,脑中一直闪着那一双沉痛的眼眸。
    “还是你要留下来,回头找孩子的父亲?”
    “不!我必须回江南!我是君绮罗,你身上这一套衣服就出自我家的‘金织坊’绣工。
想必夫人身份必定不凡吧!还没请教夫人姓名?”
    哇!是江南君家小姐呢!如雷贯耳!
    少妇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摇了摇,轻道:“我,苏幻儿,我夫家姓石,石无忌是我
丈夫。”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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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1 18:1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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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商船停泊在莱州湾港口,石氏夫妇在船上与君绮罗话别。
    “石公子,石夫人,君绮罗改日必定登门拜谢救命之恩!诸多打扰,乞盼见谅!”
    “那儿的话!都到这时候了还客气些甚么!你好生回家待产,若生女儿,将来嫁来石家
就算报恩了;我这儿子很不错的,不然家中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小儿子……”
    “幻儿!”石无忌将妻子搂回身侧,止住了她的自吹自擂以及接下来的利诱加拐骗。他
对君绮罗拱手。
    “君姑娘,保重!若有用得到傲龙堡的地方,尽量开口无妨,后会有期!”
    “谢谢你们。”她欠身有礼的回应。
    “再见!”石定睿抛了个飞吻给她,便给父亲抱下甲板;船也再度开航。
    石无忌,是个人物,不愧为北方巨富!
    他们真是一对奇异的夫妻呀,时常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真正的神仙眷属,应是这般吧!
    耶律烈……
    她每每为他那眼神感到痛心,日日萦绕她的心口!
    别了!耶律烈,从今以后,他们俩的世界再也了无交集。他当她死了也好,这样就不会
再来打扰她了。
    然后,他会忘了她,另择佳人疼惜,然后忘了有个叫做君绮罗的女人曾在他生命中垂花
一现,永远不会知道她为他生了孩子,永远的忘了她!
    这就是她要的结局,不是吗?
    他终将忘了她!

                      ※               ※                 ※

    石家商船驶入钱塘江中时,已是她怀有四个月身孕的时候。
    回到杭州,她将面对的是一场家庭内战与外人争相投来的臆测。
    在曾经为死别哀痛后,乍然再相见,君成柳再也承受不住情绪的转换,老泪纵横、急切
的握着女儿的手。
    “告诉爹,你这几个月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你又怎么劫后余生的!”
    客厅中,除了他们父女俩,还有二娘、绛绢,以及绣捆夫妇。他们夫妇旁边站着一个美
貌的女子,手上抱着绣捆甫满月的女儿,是位新纳的侍妾。
    君绮罗环视众人,她的激动早已在路上平复,所以,她呈现的还是惯有的冷静与自持。
这情况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而他们又基于关心的立场全到了她面前。
    她不能说实话?如果能说也只能对父亲吐实,否则她的孩子将会不保。
    绣捆急问道:“五个月前传回来的消息是姊姊与那一批商旅尽数遭灭绝,好多官兵尸首
都给运了回来,现在已没有人敢走丝路经商了。姊姊,你……”
    “绣捆。”郑善亭低叫;君绣捆立即恭顺的住口,退回了丈夫的后方。
    君绛绢横了他们一眼,建议道:“爹,姊姊乘了近两个月的船,一定很累了,咱们先让
姊姊好生休息吧!”
    君成柳点头。
    “我差点忘了你一定累了!绛绢,你扶你姊姊回房休息;一切就等绮罗精神好了再说!”
    他当然急着想知道女儿的肚子是怎么回事,但又怕是在不堪的情况下怀有的,他承受不
了女儿是遭人欺负凌辱而有了孩子。可是……
    “姊姊,咱们走!”君绛绢扶着绮罗就要走向侧门。
    但郑书亭却扬眉盘问着:“可否请教大姊,腹中的胎儿是否为婚生儿?”
    君绮罗冷然的看向她的妹夫。一个食古不化、被圣贤书薰陶二十多年却益形执悖的书
生,将自己的妻子教养出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现在还要管到她头上吗?他的眼神像是她的
肚子污秽了他的身份!以前他就坚持妻子少与娘家亲近,并且暗讽君绮罗一介女流,不学妇
德,硬要与男人强出头,迟早会有报应。现在,他期待报应降在她头上吗?
    “感谢姑爷的关心,绮罗无福消受。若将此份专注移转到书本上,相信今年省试,必可
榜上有名。”
    话完,她即昂首回房。
    “哼!败坏道德!咱们走!”郑书亭拂袖而去。
    君绣捆与一批女仆也急急跟了出去。
    君成柳疲惫的跌坐在椅子中,满心祈望老天没有残忍得让他宝贝女儿受到可怕的遭遇,
否则,他真是该死了!
    “老爷……”君夫人急忙替丈夫奉茶、捶背。
    她毕竟不是绮罗亲生的娘,再怎么关心也只能隔靴搔痒。“至少,人平安回来就好了,
别再逼问她了!她回来了,你就不必再为工作担心了。”
    君成柳突然睁眼。
    “不行!我得替她做点事。到现在外人仍不知绮罗就是君非凡,咱们对外边说绮罗去年
在北方游玩时嫁给了当地的人,如今丈夫中途病死,她才独自回来。众人都看到是北方石家
的船送她回来的,这种说法不会引起怀疑。”君成柳传来总管。“君大容,你去准备一份大
礼,然后送到北方傲龙堡,感谢石家对咱们君家的恩泽。还有,你到北方之后,顺道去‘金
织坊’吩咐,往后凡是石家的订单,一律免费!”
    “是!”总管退了下去。
    君成柳叹了口气;只要这消息一传开,大家会把目光焦点摆在北方傲龙堡;相对的,也
较不会多心的猜测君绮罗是否有结婚的事了。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守护好绮罗的名节。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女儿受到委屈,更不能让
她声名扫地,否则她将无法存活在这个社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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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1 18:1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第8章

时序正式步入春季,百花均在未融尽的残雪中争放娇颜。
    君绮罗七个月的肚子看来像要临盆;而她的害喜症状居然是从回到君家后才开始。那几
乎让她下不了床,但她仍坚持要替父亲分担工作;因此君绛绢每天捧着一大堆羊皮卷来到她
的小楼讨论公事。
    事实上,君绮罗失踪的那几个月里,君家的公事全由绛绢接手:这份磨练,使她一脱清
纯稚气,不再是个青涩爱玩的丫头了。
    她的二姊夫也因为这理由而对她加以大大嘲弄,直庆幸自己娶的是君家最正常的女人。
堂堂一介秀才,颇有点才气,却食古不化,常在文人聚会中大加嘲弄取笑君绛绢,使得原本
上门求亲的才俊文士开始却步;芳年十七的君绛绢便再无人问津,急得君夫人几乎快流出泪
来。
    为此,君绛绢正式与郑书亭结下梁子,又因为大姊的事,彼此的关系弄得更僵。她常用
她“无德”的才学、伶俐的口舌逼得郑书亭怒气攻心,只差没吐血!
    君绛绢有绝对的聪明伶俐,却学不到大姊沉静威仪的定力,否则岂会任那书呆子恣意笑
弄?像君绮罗,只要一个冷洌的眼色,就足够那书呆子躲到墙角去深省自己幼稚无聊的行为
了。所以,他对君绮罗纵有再多不齿与轻贱,到底不敢直接挑衅;只命令妻子不许常与姊妹
接触,以免沾到败德违常的习性。
    杭州的四月,处处皆可入画,赏春人潮更带动了杭州的热络。
    然而开春过后,却也是君家布行最兴的时刻。
    君成柳年事渐高,无法负荷太多公事,尤其他最近又忙着救济灾民,开春后的一场雪
崩,活埋了山底下一整个村庄;努力抢救后,原本五百多人的村子,只剩下一百来人,且大
多为君家的佃农。光这件事,就够君成柳分身乏术了。
    所以君绮罗坚持要参与公事。
    产婆忧心的告诉她,她的肚子太大了,生产时可能有困难,弄不好恐怕连命也会送掉。
而她的二娘也以过来人的经验盯着她比平常人还大的肚子,真的是太大了。才七个月,离产
期还有两个半月,不知道肚子还会大成甚么样子。
    而她的身子却因害喜而益加虚弱,连吃的补品都全数吐了出来。
    “好了,这些文件处理完了,等会儿我去商行交代水运事宜。”君绛绢收好卷宗,说着。
    “绛绢,你交代总管走趟商行就行了。你一个女孩儿家终究要嫁人,别招人非议才好!”
    君绛绢淡淡笑道:“我不在乎了。‘君非凡’已遇匪身亡,咱们君家总要有人出头的。
如果嫁人的下场就跟二姊一样,那我宁愿一辈子待在家中。你看,我放掉绑脚的布条了,感
觉上很舒服,也不必常常疼得掉眼泪了。”
    回家三个月来,君绮罗并没有与大妹深入的接触。绣捆毕竟嫁人为妻子,自会与娘家疏
远;即使仍住在君家的产业中,情况依然相同。
    “郑书亭,有了小妾?”
    “二姊替他找的。”君绛绢没好气的说着。
    “甚么?”
    “所以郑书亭才夸二姊是集我国妇德于一身的人呀!去年你去丝路后,二姊临盆没多
久,居然说自己会因生产怠慢了服侍丈夫的职务,自动替他买来侍妾!他偶尔出外狭妓,二
姊还命人熬炖补品给他吃,怕他弄坏了身子。是呀!
    如今她是赢得了贤慧之名、赢得丈夫的疼爱,可是我却为她感到悲哀。我愈来愈不了解
她了。她甚至还说贤德的女人要会持家、重风范,千万不能沉湎肉欲,一但生下儿子就该克
制自己。我发誓,她一定可以把‘女诫’那本书倒背如流。而我娘居然要我学她!”
    君绮罗也不能明白大妹的心态。绣捆很爱郑书亭,她早知道,在婚前就两情相悦了,而
婚后给人那种神仙眷属般的印象,竟是以此堆砌而成!
    这样的爱情,好吗?为了得到丈夫的疼爱,不惜矮化自己,扭曲观念来迎合时下不合理
的规范;在大部份女子的眼中,这应该算正常的,因为女人一直是这样被教育着的。而她,
大概就是怪异的一个吧!
    几乎,她快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苛求了。但是,她想到石氏夫妇,他们那种结合,既是
神仙眷属,又立于平等的地位,那才该是真正的爱情吧!
    如果她也被死死的教导成三从四德,没有识太多书,没有扮男装看这世界,那么,今天
她必然仍躺在耶律烈的怀中,拥有他的爱怜抱搂,感激于他的恩宠;而他也会将她当杨贵妃
来供着。但是,到底她仍是君绮罗,她的爱情观是要求对等,要求纯净的。
    如果他在说爱她的同时又娶了别的女人,要她怎能去相信他的爱情真伪?
    充其量她也只是众多女人中较受重视的一个罢了。但她不要“之一”,她要全部!以心
易心,只有这样而已!
    犹记得那一夜的争吵,到最后他妥协在她的恨意中,“也”娶她为妃,“也”给她名
份,这算甚么?她争的岂是那区区的头衔称谓?一颗完全的真心,就得是身心上完全的忠
贞,他怎能说她自私?说她算计?
    如果这个时代的情爱得要女人委屈自己来成全,得是女人一再退让、一再容忍才能得到
男人的疼爱,那么,她全部不要!
    耶律烈……你明白吗?
    肚子中的孩子踢了她一下,吓到了绛绢,因为她正把手放在君绮罗圆圆的肚皮上。
    “哇!好活跃!我娘说可能会生男孩。”
    “也许吧!”她神秘一笑。这么大的肚子,她并不担心,也许里面藏了两个小娃娃;她
常有这种感觉,尤其最近踢得猛烈,像是有人在里面打架似的。
    君绛绢吞了吞口水,欲言又止的看她。
    “想问甚么,就问吧!你这丫头那藏得住话。”
    “你,很爱肚子中的小娃娃?”
    其实绛绢想问的是:孩子的爹是怎样的人?大姊是个洁身自爱又孤傲的人,如果她是遭
到凌辱而有了孩子,唯一的结果是她会带着孩子自杀,根本不会让自己生下孩子来。
    自从她回来后,虽然每个人都想知道她在这五个月里的遭遇,却怕问出的答案太不堪,
且会造成她的二度伤害,于是大家都一致的将这话题埋在心中。
    但君绛绢毕竟是藏不住话的。又见到大姊对胎儿百般呵护,更是感到疑惑不已。
    君绮罗看着肚子,眼光黯然,她岂会看不出小妹的心思?
    “我爱他!”
    “他是怎样的人!”甚么样的男人可以打动大姊的心?
    “他嘛……”她陷入沉思,轻喃:“暴躁易怒,强取豪夺,粗野无礼,霸道蛮横,心机
狡诈……但是从来不会伤害我,而我总是惹怒他。而且,他爱我,以他的方式来爱我,但是
他从来不知道我要的是甚么。”
    “呼!”君绛绢杏目圆瞪。“也合该是这般的男人才适合你了!但,他真的有这么槽
吗?”
    她笑了。“糟糕透顶。”
    “只要他爱你,就没问题了呀!姊,你是个值得男人爱的大美人,但是能爱上你也不简
单。而你又从来不说出你心中的想法,要找对方法爱你就更难了。一不小心,弄错了方向就
会造成猜忌,如从那男人再愚钝些,岂不是一拍两散了?那人,还在世上吗?”
    “他死了。”她脸色微白,因着小妹无心的一席话,让地想起了神算子吕不群的留言,
更再度想起了耶律烈那哀伤的眼光……他与她,已没有任何交集了。
    “所以你才回家是吧!”君绛绢又惋惜、又心疼的问着;命运一直未曾善待过大姊,连
她的幸福也不放过……
    爱情,到底是甚么模样呢?她一个情窦未开的女子;害怕落到二姊那境地,又怕这辈子
遇不到真心之人,倒不如一辈子不嫁算了!如果能,她希望能碰到一个全心爱她的男子……
就如大宰相房玄龄与他的夫人一般。
    那位因喝了“醋”而闻名青史的房夫人,曾在年轻时对着病重的丈夫发誓不事二夫,并
以剪子刺瞎了一只眼表明心志;后来房玄龄仕途亨通,成了唐太宗的爱相;唐太宗欲赐美女
给他为妾,房玄龄却坚决不受,而以真心回报发妻。
    这故事流传后世,人人只笑房夫人醋劲大,房玄龄太惧内;然而君绛绢却曾为这则故事
落泪过。在她心目中,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但,大宋不比大唐,这个朝代,恐怕不会再有一个房玄龄了。
    更多的是在饱读圣贤书后教育出像郑善亭这类的男子。郑书亭笑她全身上下最具妇德的
地方就是那一双小脚,如今她已拆了布条,在那票书呆子眼中,她早已不再是个贤良的女人
了。
    无所谓,她可不想嫁给那票“青年才俊”,又成了第二个君绣捆,或成了人家的“贱
内”,或是没有名字的“君氏”。
    “绛绢,二娘说你打算不嫁人?”
    “放眼望去,全是郑书呆那一类的人种,再不就是想攀上君家当驸马爷的人;不管甚么
身份的男子都不会是我要嫁的人。惹人闲话就随人各自去多舌吧!大姊,咱们一同来守护君
家。”
    “你长大了,可是这想法会害死你。”君绮罗轻抚小妹的头。
    分别近半年,她的改变不禁使她对她刮目相看;她从不知妹妹的心思是这般成熟。
    “我无所谓。倒是你,可得生下一个男孩儿呀!现在有爹撑着外头,将来爹若是走了,
很多人会因为我们是一介女流而不屑和我们来往。我可不希望君家的产业全落到郑书呆手
中,因为他只会败光家产而已。天天念书,自认文士,还说咱们满身铜臭!自以为清高的
他,也不想想他吃的、用的还不是咱家给的?他一介秀才,那能有奴仆成云的风光?这种呆
子生下来的儿子也不会成为商业奇才。”君绛绢对郑书亭是彻底的不看好。
    “池井小鱼没见过江洋大海,何必与他一般见识?真要把商行交给他,他也不敢要。那
人虽食古不化,自视不凡,但到底心中仍有些文才;也许那天真高中了,就必然会离开咱
家,到时气也气不着你了。”
    “高中?除非老天无眼了!”君绛绢看了一下天色,连忙捧起桌上的羊皮卷。
    “哇!天快黑了,我得快生叫门房准备马车去商行,再晚,娘就不让我出门了。”
    君绮罗抚着肚子,感觉腹部、胃部又在翻涌,忍不住苦笑,这两个小家伙与他们的爹爹
一般会折磨她!
    但无怨呀!这一切……
    往事已如轻烟,来去无踪,再怎样浓烈的感情也只能摆荡在心中。也许在午夜梦回时会
有一丝甜蜜闪过,但现实中,决计不会再有缘份相见了。
    她已死了,不是吗?这下子,他终于可以心无窒碍的去娶那三个公主了,而不必为她这
死去的人天天动怒。
    他也算是容忍她的了。否则相处的三个多月里。她早该死了好几次。他对她的好,她不
是不知道,更不是不领情;可是领了心,领了情,便是自己真心的沉沦;一但捧上真心,光
是对她好已经不够了。她要他的爱,而且只给她一人。
    可是,他的身份、他的处境容不得他做主,她也知道,可是她就是无法忍受。她不能睁
眼看别的女人来与自己分享心爱的男人。于是,她选择退让,选择死亡来表示她的抗议与控
诉。
    命不该绝是因为情缘未了吗?有缘无份又该是怎样的终结呢?
    耶律烈……
    想他想得心都疼了。这就是她往后得受的煎熬吗?这就是她所该承担自己选择结局的后
果吗?
    她,错了吗?还是,得一份真情挚爱真有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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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1 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8-1

阳光的热度已开始让人沁出微汗了。
    这日风光明媚,阳光迷人,君家花园百花竞放,尽是缤纷的花海。
    君绛绢挽着大腹便便、好不容易今天没害喜的君绮罗出来晒太阳。
    姊妹俩来到了昔日年幼时常玩游戏的“花丛屋”重温旧梦。
    所谓“花丛屋”,是君宅中庭那一大片花园周田栽种的高大灌木丛。幼年时,她们三姊
妹在亭子后方假山旁,选中最浓密的一团树丛,在中间挖空成一个小洞,一但读书累了,就
窝在此休息。
    如今再度来到,虽然她们都已长大,但空间倒也可以挤进两个人。
    君绛绢手捧诗经,对着大姊的肚子煞有其事道:“可爱的娃娃儿,今天姨娘要教你背诵
的诗经是‘卫风’的‘木瓜’篇,听着喽!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踞。匪报也,永以为好
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玫。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也就是说,以后你当上一个大商人之后,风度翩翩,风流倜傥;如果看上一个
女孩,你就去买一颗木瓜丢向她,她就会丢玉佩回来给你,不但可赢得美人心,还可以赚大
钱!一颗木瓜市价是十文钱,玉佩市价从二十两到上百两不等。也就是说,这是一本万利的
生意。如果咱家种了木瓜树、桃子树、李子树,就连成本也省下了……”
    “绛绢!你在胡说些甚么!好好的一首情诗竟被你说成这般市侩,不怕孔老夫子入梦训
你!”君绮罗又好气、又好笑的斥责着。
    给这丫头念书实在有些对不起那些写书的人。
    “才不呢,我这是在阐扬诗经的精髓呀!咱们在商言商,读书本来就要活用,否则读成
像郑书呆那样子就真的是枉读圣贤书了。”
    “你根本是不求甚解,连带教坏小孩子。”
    “我是在教他做生意呀!”君绛绢换了一本书,又开始念:“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
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嗯,好,很好!小娃儿,若你不从商就得当个人物,不要当
个臭穷酸;要当文人,就要向李太白看齐!”
    君绮罗只得任小妹去胡言乱语了,一双眼幽观的看向北方,这时,北方也该是仲春末了
吧?
    “相公,你就别生气了吧!”一个柔顺的女声由亭子中传来。
    二姊妹相视一愣,是绣捆。君绛绢偷偷起身看了一眼,果然亭子中正是郑书亭与君绣
捆,以及四个女婢。
    郑书亭不悦的声音传来:“我真的无法忍受了。这几个月来,我简直不敢走出大门一
步,就怕出门遇见朋友问起我关于你姊姊的事。你们向外散播她新寡的消息,外人信,亲朋
好友那一个瞒得过?无端端怀了个野种回来,血统不明,又传说贺兰山那一带有鬼怪妖异,
就别是怀了个精怪。我真羞耻有这种姻亲!今天丈人若没给我一个交代,我肯定是与君家决
裂定了,不然,叫我怎么有脸再与那些风雅之士来往?”
    “相公!爹决计是不会赶姊姊走的。咱们少来这儿就成了呀!而且姊姊又要临盆了,你
想赶她去那儿呢?”君绣捆为难的低语。
    “让她去北方的别院待产好了,并且尽快将她嫁了。贩夫走卒,甚么人都可以。她己身
败名裂,有人要就凑合着,还不知道她怀的是甚么怪物呢!产婆四处宣扬她的肚子太大,要
真是个怪物,咱们君家岂不是要大祸临头?丈人就是一味纵容你们这一干女子,你们才会无
法无天。若不是你嫁给了我,今天你也会落得跟你大姊一样的下场,恬不知耻,还让君家上
下蒙羞,更辱没了我的身份。”
    “反正爹不在,咱们明日再来。”
    “哼!明日你自己来,告诉你爹,君绮罗一日不走,我郑书亭一日不踏入君家。”
    他们的声音愈行愈远,偶尔还夹杂着君绣捆赔罪的乞求声……
    要不是君绮罗猛抓住君绛绢,她早跳出去与那郑书呆拚命了。
    “大姊,他真的太过份了!他以为他是谁呀?若他真有清高的志节,为甚么花咱们君家
的银子时没一点羞耻?反倒大剌剌上门来赶君家的人?大姊,你千万别理那种人,别让他称
了心。”
    君绮罗冷冷一笑。
    “他还没那个本事来赶走我。我想,他真的忘了他是谁了。好!他要清高,要志节,那
咱们也不必容忍他。明天起,他会深刻明白甚么才真叫文人的志节!”
    “哇!太好了!姊,怎么做?”君绛绢拍手大呼,非常期待的问着;她知道,大姊要发
威了。
    “明天绣捆抱孩子回来后,叫二娘留住她,一同到苏州别院住三个月。她们上路后,立
即将他们现在住的别院收回,并调奴仆回来,叫账房停止发生活金给他。咱们可别做得太
绝,拨一幢小木屋给他住,给他一小片田地,让他去效法陶渊明的生活。如果他寻上门。别
让他进来,当他是一只疯狗。有事我来担待,只要十天,他就会知道咱们铜臭味重的君家给
了他多少好处与礼遇;只要一个月,他就会痛不欲生;不出两个月,他就会锐气尽失,上门
乞求!但我要他捱三个月,将来再供养他们夫妻时,就要有节制;一味任他予取予求,任意
挥霍,只会让他忘了他本出身贫户,还当自己是真命天子。到时看看他那票清高的酒肉朋
友,还会不会搭埋他!”
    君绮罗的报复手段其实是用心良苦。近两年的优渥生活已使得郑书亭从一个上进的青年
渐渐迷失成为一个虚有其表的公子哥儿,连带也荒废了学业。再这样下去,对绣捆也不好。
而君家一味的宽待更助长了他的气焰,不给点教训不行!
    金钱会使人迷失,再有为的青年也是一样。
    君绛绢开心叫好:“我一定全力支持,全力配合,而且等着看则书呆潦倒的表情。”她
顿了顿。“可是爹那儿……”
    “爹那边我来说!你快去鼓动二娘,办得成吗?”她起身。
    “成,一定成!我现在就去!”绛绢说完,立即跑步回后院找娘去了。
    君绮罗抚着肚子对天空低语:“你说得对!我从不轻饶错待我的人,心爱如你都如此
了,又何况区区一介穷书生?你要是知道有人这么侮辱咱们的儿子们,必定鞭子一挥又要杀
人了吧!说真的,相形之下,我风度比你好了许多……”
    对着北方的天空。她露出温柔的笑意。他总是爱看她的笑,可惜她从不曾在他面前真心
笑过。
    唉!别离后才知相思苦,别离后才惊诧的发觉对他的爱比自己预料的更为多。像她这般
无情的女人,居然暗藏了这么深沉、浓烈的爱意……多奇怪呵!
    但 一切都不能回头了!

                      ※               ※                 ※

    君成柳在三天后才知道女儿箝制了二女婿的生活用度以及收回了别院;并且遣开了二女
儿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陪其母到苏州游玩;还以更快的速度安排郑书亭那位侍妾嫁人。一
下子,郑书亭是两袖清风,只剩一屋子的书了。
    “绮罗,你这摆明了与他过不去!”君成柳原本就心慈手软,虽知女婿近来行为略有放
肆,但突然断绝一切支援,不摆明了要置他于死地?
    君绮罗扶父亲坐下,轻道:“良药苦口,若不挫挫他的心志,他一辈子也中不了举人。
现在他成天游玩嬉戏,附庸风雅;一个书生不事生产也就罢了,最怕的是他连书生的本份也
做不好。当年咱们愿意把妹妹嫁予他,而不轻视他的出身;一来是咱家宽厚待人,再者是看
他孝顺又上进,虽狂傲些,但有才学,我们也有意栽培他,想给他一个更舒适的环境安心念
书赶考。他对我的鄙视言词是天下男子的通性,我生气,但不会因此而想报复;可是这种好
日子再让他过下去,会害了他,对绣捆也不好。爹一定早看出来了,但是不好多说:可是我
不会纵容他的。要不,他就得安份当个真正的书生,要不就得开始懂得自力更生。如果两样
他都做不来,至少他得知道,君家没有义务平白供养他。我查过账目了,咱们一家子的用度
每月是五百两,这还包括了佣人的津贴与礼金奠仪之类的支出;而他们那边居然高出咱们家
一倍不止。天天找来一群人,动辄包下酒楼,在那边相思、别离、伤春、悲秋的吟咏一些不
入流的情诗;或找来歌妓狭玩,更是挥金如土的大发赏钱。咱们家纵有金山银山,也不是用
来这么挥霍的。”
    君成柳总是说不过女儿,何况她甚么都了若指掌。只是这事一旦传了出去,怕更坏了女
儿的声名。
    “可是,那对你的名声……”
    “我不在乎。我只做我该做的事。而且,私怨上而言,我不会轻饶犯到我的人。郑书亭
必须知道,君家是谁在当家;他也必须知道,惹到我的下场。我已交代账房了,将来再度供
养他时。用度多少皆必须由绛绢过目;绛绢对市价商品行情了若指掌,所以我相信她会拿捏
得当。如果绣捆因此回来哭诉,叫她来找我。”
    “唉!绛绢那丫头,我也担心得紧哪!你二娘老抱怨我给她太多自由了。
    可是,我看得出来那孩子也有从商的天份,独独少了你的沉稳与定性;稚气未脱哪!”
看成柳又忧又喜的叹气。
    看到小女儿得自己的遗传,在更深入接触公事后是那般快乐的表情,他又怎么舍得要她
绑回小脚,天天枯燥的坐在绣房里呢?只是,这样的女孩,嫁得出门吗?耽误大女儿的青春
使她落到今天不堪的境地,他已经不忍了,所以他并不希望小女儿又重蹈覆辙……
    君绮罗安抚道:“绛绢是个率性的好女孩,一定会有她命定的姻缘的,我可不希望胡乱
为她招个丈夫。她对所谓的书生文士没有好感,而且她那性子还不适合为人妻子。”
    “也罢!也罢!为父向来不强求甚么,只求做事无愧于心。若老天有眼,也该给我三个
女儿一桩良缘回报。”
    “爹……”
    “别对书亭太绝了、至少别让他饿死。至于你,好好养身子。唉!就见肚子大,也不见
人丰润,你一定要平安生产!生个男孩子就更好了,咱们君家就有香火了。”
    君绮罗诧异道:“爹,这孩子……”父亲要她的孩子当君家继承人?
    “是你的孩子,你又是长女。不传他要传谁?我不在乎孩子的爹是甚么身份,他生下来
姓君,不是吗?”
    他慈爱的轻拍女儿的手,双眼满是体谅。这孩子也够苦了,难道他这个做爹的不该多疼
着她一点吗?一但确保孩子继承的身份,他便不会生下来就遭人耻笑,也确立了孩子的社会
地位。
    “谢谢爹。女儿不孝,老让你操心。”
    “保重身子就不会再让爹忧心了,明白吗?”
    “女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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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1 18:2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8-2

不出君绮罗所料,郑书亭的落魄让他看清了他那票自认清高的朋友的真面目。曾经称兄
道弟,或号称生死之交,如今见了他却如见瘟神:更有人立即一反平日谦和面孔,恶意的加
以嘲弄他这个驸马爷终于被“休”了。
    衣食足而后知荣辱,至于衣食不足的,只好忍辱吞声求温饱了。
    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生平第一次肯定古人那一句至理名言。百无一用是
书生!
    初开始的半个月,他尚有华服碎银可以充门面,还不知挨饿的恐惧,在愤怒之余倒也能
清高的与君家划清界限。小木屋前那一小片原种满蔬菜的土地他更不屑管理,怕弄污自己秀
才的贵手。早年他出生清寒之家,父母只求他苦读,没让他做过粗活,也养成了他偏颇的观
念;所以那片小田地上的蔬菜如今都已枯死。
    再过半个月,他已成了当 的常客,遮遮掩掩的去典当身边的华服;出自君家“锦织
坊”的手工,造价上百两不止,能典当个二、三十两也很可观了。
    他开始感受到手头紧缩的压力;以往在君家的酒楼饭馆大快美食,非道地口味不吃,非
奇珍异味不吃,一顿山珍海味吃下来,少说也是上百两,但他一个子儿也不必付,拍拍屁股
就可以走人。现在君家商号可没一个人拿他当姑爷看,吃饭照样得付钱,这时他才知道自己
手头看来“很多”的银两,根本不够买半片熊掌,但却是寻常人家好几个月的用度。
    他真正见识到君绮罗的厉害了!
    捉襟见肘的生活远比不上昔日“好友”故意的嘲弄与避若蛇蝎的态度,更让他痛不欲
生,他终于见识到这世间的冷暖,也可悲的发现自己实在天真得可笑,连一屋子原本可以倒
背如流的书,如今却让他陌生得直冒冷汗。
    又过了半个月,如今他已一无所有,连白米饭也吃不起了;而屋前的菜,早已回天乏
术。他拉不下自尊去乞求君家,因为是他先登门去与人划清界限,并且发誓死也不再踏入君
家一步,如今教他怎好再上门?可是如今他除了一堆书之外,甚么也没有了:身上仅有的几
文钱,还不够他上饭馆吃一道汤,而他又没脸坐在街上与那些贩夫走卒挤在一起吃那些粗
食,更怕被人认出来,再加以嘲笑一番。
    绣捆到底去那儿了?
    如今,唯一令他庆幸的是自己娶了个这么贤慧的妻子,只是以前,他只将此视为理所当
然,还为了侍妾冷落了她;其实他的美丽,那些妓女那比得上?
    也只有她是真正不介意他身份而下嫁于他的人,要是他娶的是君绮罗,光想到她的名
字,他就冷汗不止。那女人太可怕了!而他居然一再的在人前嘲弄她、惹她,如今她决计是
不会放过他了。
    醉死算了!他有文人的骨气,所以绝不向岳家低头。即使他有错,也不愿以这落魄的身
份再入君家。
    如果他能自力更生,一定要更加苦读,有朝一日中了举人,光耀门楣,再造岳家;否则
他那有脸去乞求他们,这样只是徒增笑话而已。
    他用身上仅剩的几文钱,买了几斤劣酒,喝下第一口就吐了出来,这那是酒?这叫马
尿!跟以前的琼浆玉液比起来……唉!
    他失魂落魄的站在酒家外头,怔怔的盯着手中那壶酒,还来不及回神就被几个流气的人
围住。
    “这不是君家的驸马爷,郑秀才吗?久违!久违!怎么穿得像乞丐一样呢?太辱没你的
身份了吧!”
    这些人都是昔日陪他游玩咏诗,带他到处花钱的小人:郑书亭羞恨交加的低头要走,背
后却传来哄然大笑,话说得更大声。
    “也只有你才会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惹君家那只母老虎,不巧她正是个财神爷呢!上
回你不还扬言要把她赶出大门,以免污了你的身份?如今是谁被撩出来呀?”
    “你们……别欺人太甚!”郑书亭气得脸上红白交错,饥饿的肚皮更加疼痛。
    “我们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君绮罗只手操控江南商业动向已不是一天、二天的事
了,只有你这呆子才会妄想在太岁头上动土!如今君非凡一死:她又回来君家,君家岂容你
再叫嚣!可怜哦!”
    众人又哄然大笑!
    郑书亭狼狈逃开,无法再忍受更多的讥笑!
    而在酒楼的二楼窗口,一个戴黑色斗竺盖住上半边面孔的男子,在听到“君绮罗”这三
个字时,手中的杯子顿然被他捏成碎片。熊腰虎背的挺拔身躯震动了一下,斗竺下那一双精
光湛然、又一向冷如寒冰的眼瞳迸射出火花;满脸的讶异、震惊,掩饰不住的表现出来。
    男子对面坐着的,也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几乎失态的跌下椅子,也因为那三个字。
他没有遮住面孔,一张爽朗且充满北方豪气的年轻面孔根本像是见鬼了!不过,他还能注意
到隔桌偷偷盯着他们的几个便衣官差。
    “少……爷?”
    “去跟踪那个秀才。”这低沉的声音充满威严。
    “是!”男子立即飞快的下楼而去。
    戴黑斗竺的男子端起斟满酒的酒杯,凑近唇边,低声喃道:“是你吗?是你吗?你这个
折磨了我六个多月的女子,我该为你的未死而乾一杯额手称庆?
    还是为你的逃回南方而狠狠打你一顿?当你过得逍遥时,我却如同活在炼狱……”他淡
淡的笑了,仰首喝下那一杯酒。
    打她?舍得打吗?那么他只能选择感谢老天了。
    坚持来南方是对的,在曾经那样痛不欲生之后,东丹国的叛变成了他发泄狂怒的标的。
事发后,可汗怕他轻生,将之软禁在皇城内,直到八部大人的选拔,因东丹国叛变他才有了
发泄的对象。他以不要命的方式身先士卒的打前锋,只花了三个月,东丹国溃不成军,举旗
投降。而后,他成了八部大人,又招致咄罗质洼不满,领兵反叛。他又趁此机会一举灭掉他
的野心,改立其弟咄罗质渥为族长。
    一切都平定之后,他总觉得心中失落了甚么,而那失落的方向,就在南方。
    可汗一再阻止他的贸然决定,因为他的身份与眼瞳会招来杀身之祸;何况他又坚持独自
前往。可是,他一定得来一趟,来到杭州,她的故乡。
    他有很深刻的感觉,在杭州一定会有一个答案等着他。
    当一切悲愤情绪沉淀后,他发觉自己的心碎并没有太深刻。唯一记得的伤痛是她对他的
恨,而不是她的死。
    然后,他的心中开始燃起了不该有的希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到南方,到杭
州……日日夜夜的催促,成了他巨大的执念,使他不顾一切的投身过来。他不知道为甚么会
如此,只知道非来不可,而且愈接近杭州,心里的悸动就愈强烈。
    已经来这里三天了,他一直不敢上君家,去看看她曾住过的地方;触手可及的答案,他
反倒不敢太快去掀开,怕得到的只是更深沉的失落与绝望……而且,也因为一入中原即被盯
上,所以不愿去君家,为他们招来麻烦。他在等某个讯息,一直在等,而今天,他终于等到
了。
    她没有死,这一直是他希望却不敢奢望的事,竟然成真了!自制坚强如他,再也忍不住
流露真心……
    她没死……
    这回,无论她有多恨他,他都要一辈子守着她,片刻也不与她分离!如果往后再争吵,
他不会甩头就走,非要抱搂到她气消为止,才肯放开她。
    嗯,他该怎么让她知道他们快要重逢了呢?给她一个惊喜如何?还是不由分说的再度掳
她回大辽?他可得好好想想。她吓过他一次。他也得回吓她一次才行!
    他,耶律烈,露出了六个月以来最愉快的笑容,一瓶又一瓶的美酒下肚,心中计量着甚
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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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1 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第9章

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郑书亭醉醺醺的傻笑着。
    下午,就在他受尽奚落、饥饿的奔回小屋时,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巨汉来问路。应该是
北方人吧?才会长得这般高大。他指了路之后,那巨汉为了感谢他,将他马鞍袋中的美食酒
肉全搬出来邀他一同吃喝。
    如今天已黑,而这一顿又是他半个冬月来吃得最尽兴、最畅饮的一次;心里直叫他是好
人!
    这人是谁?当然是一路跟踪他来的咄罗奇了!
    “郑公子,你贵为君家的女婿,为何会落魄到这种境地呢?太让人不平了。”
    “唉,别提了!自己招惹的,还有甚么话好说?人家虽做得绝些,到底还是我活该。不
过,我仍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德。念太多书的女人只会变成像我那大姨子一般的怪物,没人敢
要了。唉!像我的妻子有才有德,不知给他们藏到那儿去了,我现在只求他们把妻子女儿还
我就成了。”郑书亭每说一句就唉叹一句;一想到妻子,就好想落泪……
    “你口中的大姨子,是君绮罗小姐吗?”咄罗奇屏住呼吸等待答案;他还需要再确定一
次……
    郑书亭挥了挥手。
    “可不是吗?那女人太厉害了,不必动刀动棍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这一点咄罗奇深有同感。
    “虽然她是三姊妹中最美的一个,可是呀!那种女人不能娶,除了我妻子之外,剩下的
那两个姊妹都没资格嫁入;大的精明冷血,小的刀口无德,难怪嫁不出去!”
    今天的谈天,是他近一个月来最开心尽兴的一次。也难得有人听他大吐苦水,所以,他
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了了。饮了一杯酒,他又拉住咄罗奇,道:
    “你可别以为君绮罗是大家闺秀,其实她己身败名裂了。外人只知道她嫁到北方,死了
丈夫才回来娘家住;其实她根本没嫁人,她哪!就是君非凡,当了四年男人,欺瞒了天下所
有人,我都羞于启齿了。你说,这种女人是不是怪物?
    以前我早说她总有一天会因此而受到报应的,现在报应不就来了吗?可怜我被她整
得……呢……”
    咄罗奇极力忍住笑。他想,这席话少主听了一定会很开心,至少他不是唯一对君姑娘咬
牙切齿的人。而这人被她修理得更彻底。其实跟踪他时,沿路就打听出郑书亭的身份与目前
的情况。
    “为甚么偏要与君姑娘过不去呢?”咄罗奇又问。
    “呢……扼……她败坏门风,辱没了君家……怀……孕……”
    最后两个字含糊不清,咄罗奇拉尖了耳朵仍听不清楚,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很重要的
答案,他连忙再问:“郑公子,你说甚么?”
    不待郑书亭回答,门外马车停下来的声音引起了小屋内两个大男子一致疑问的表情。
    会是谁?
    君绛绢受父亲之命,提来一个餐盒与十两银子探视她那快饿死的二姊夫。
    当她被丫头扶下马车,她就被篱芭上系着的大黑马吓了一跳。这么高大的马,她还是生
平第一次见到。
    郑书亭怎么会有如此高大的骏马儿?唉!不猜了,反正进屋就知道了;也许他的酒肉朋
友之中刚好有几个还有点良心,会来陪他。不过,那些书生骑得了这么高壮的马吗?
    不管了,如今首要之事就是别让那书呆饿昏;但她可没打算要让他好过,一路嚷嚷的进
去:“郑书呆,郑书呆,你死掉了吗?请回答‘有’或‘没有’。哇!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好风水,几可媲美陶渊明南山下的草屋,只可惜田野已荒芜了,这会饿死人的!”
    清脆娇嫩的声音停歇时,她人也进了小屋,却意外的看到一个高大得不可思议的男人;
这小屋多了他更觉得可笑怪异。她的美目眨了眨。
    “你是谁?”
    “你又是谁?”咄罗奇双手环胸,轻轻吐出气息。好娇美的姑娘!好甜的声音!他用一
双直勾勾的眼欣赏的打量她。
    “君绛绢,你来做甚么?我郑某人与君家已无瓜葛!”郑书亭站不起来,狼狈的半趴在
桌上,出口的声音含糊不清,没半点威严。
    君绛绢看着满桌狼藉的杯盘,懊恼的瞪向那巨人。
    “是你给他东西吃的?”
    “嗯。”他从鼻子中哼出一个字。
    “那就威胁不了他了,而他现在又是酒鬼……唉!”她叹了口气,将餐盒放下,走到郑
书呆面前,双手叉腰,正在想法子让他清醒一点。顺便问那个巨人:“你是谁?干嘛接近
他?他现在可没甚么好处可以给人了!”她煽煽小手;郑书呆一身酒臭,也不知几天没沐浴
了。于是,她从水缸中舀出一瓢水,当头淋下去。
    以为这样他就会清醒了,不料郑书呆咕噜了一声,居然睡着了。君绛绢捂住嘴,要笑不
笑的,最后还是大笑了出来:认识这呆子快两年,只有这一刻最好笑。接着她直起身,走到
窗口的写字桌上磨墨,拿着毛笔在白纸上写着陶渊明的名诗,不过内容稍改: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无银地自偏。
    饮恨枯田下,不妨念君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因醉已忘言。
    然后在纸张下方又添上一行留言:
    十两用一月,方可过试验;如欲见妻女,书本多钻研。
    搁下笔转身才发现那巨人还里在屋内。她走向门口。
    “如果你是他朋友,告诉他省吃俭用!如果你只是路过,他倒下去,你也可以走了。”
    男女授受不亲,又是夜晚时刻,她知道共处一室对自己不好。虽然那巨人不像坏人,但
眼光很讨厌。
    “君绮罗是你大姊吗?”咄罗奇问着;其实她们相似的脸蛋早给了他答案。跟她出了木
屋,不想与她太早分别,这女孩相当特别。
    君绛绢坐上马车,在放下布帘之前回答他:“是的。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你尽可将我
们君家的人全想成坏人,反正郑书呆的朋友我不会计较,全是一副德行,所以,我根本就不
抱着任何期望。”
    马车行远之后,咄罗奇才翻身上马。不意外的发现,自己对这小美人产生了兴趣。
    至少,咄罗奇安心的想,君绛绢的性子绝对比她那大姊温和多了。那么是否表示,他不
会吃太多的苦头?
    天晓得!

                      ※               ※                 ※

    再半个月就要生产了,君绮罗每天扶着腰,命令自己要稍微活动一下,否则这么大的肚
子,到时那来的力气把孩子生下来?
    随着小孩子在腹中成长,她益加想念他,大概是想让孩子知道他们的父亲是何面貌吧!
她总在心中细细刻划出他的面孔;到近来,居然开始恍憾觉得他好像在自己身边。这当然不
可能,目前辽宋之间剑拔弩张,随时有可能开战,他那有可能不要命的前来?如果他知道她
还活着就有可能,不只“可能”,是“一定会”前来。可是她“死了”!何必来呢?
    这孩子,该长得与他一般威武吧?
    “姊!姊!大消息!”
    君绛绢奔进后院立即大呼小叫着。平常就毛躁的一个丫头,现在更毛躁得不像话!
    二娘见了,不昏倒才怪。
    君绮罗让自己慢慢的坐在平滑的大石子上,吁了口气,才看向猛喘气的小妹。
    “怎么了?天塌下来了吗?”
    “不!不是!”她拍了拍胸口,努力说着:“全杭州城都贴上了皇榜,从今夜开始,掌
灯后不许有人上街,看来是要实行宵禁。还有,家家户户皆不许收留外来客;每家客栈住宿
的客人全要表明身份。汴京那边还派来了一支禁卫军到咱这里坐镇呢!”
    “要捉江洋大盗吗?”君绮罗心中想的是自家商行营运上会受到的损失。
    “不是!抓江洋大盗何需费这么大的工夫?”
    “别激动!先顺了气再说,回头咱们得差总管去处理……”
    “姊!先别管那个了!是辽人!辽人潜入咱们杭州城了。好可怕!那些吃人骨、喝人血
的契丹人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来到南方,而我们前哨的大军都没发现呢!不知道
他们来这边要做甚么?他们一定是妖怪,要来吃人了!”
    君绮罗猛然抓住妹妹的手。
    “辽人?皇榜上怎么说?”为甚么她心跳得这么急?为甚么她是这么激动?一定不是
他,一定不是!
    君绛绢努力想了一下。
    “没有画出肖像,可是有提到那两个辽人中有一个长着蓝色眼珠,好可怕!只有妖怪的
眼睛才会是蓝色的;而且他们两个都是巨人。我们的禁卫军一路由汴京追捕过来,就是抓不
到人,连他们来了多少人,长得甚么样子都不知道;像鬼一样让人抓不到踪影……”
    往后小妹说甚么,她都没听到了。蓝眼,篮眼,她认识的契丹人中,拥有蓝色眼睛的人
只有他,耶律烈!
    会不会是别人?
    是怎样的人敢如此招摇的进入南方?摆明了是要自投罗网呀!一定不是他!
    千万不要是他!一但禁卫军团团围住杭州城,那两个辽人准死无疑。他才不会这么笨的
前来,并且惊动官差。
    她双手轻放肚子上,咬住下唇。
    可是……她有预感……是他!他来送死吗?他到底想做甚么?
    如果是他,他一定可以不让人发现的来去自如。但又为甚么惊动了官差们?
    还是……哦!她真的不知道了!
    不要想,冷静!君绮罗,别慌,不是他!不是他……
    此刻的他不正新婚燕尔,与三位公主沉浸在爱情中,那会有空只身前来这儿?哦!她宁
愿心碎的希望他正在享受新婚生活,而不要他果真前来。
    千万不要是他呀!
    君绛绢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可怕而吓坏了姊姊,急忙道:“大姊,你别担心,咱们晚上早
点休息,多派点人守门就成了。那两个辽人迟早会被抓到而处死的。别担心,有一支禁卫军
与官差正在追捕呢!也许明天我们杭州城上就会吊着那两个野蛮人的人头,到时,我一定会
去看看是不是真有人的眼睛是蓝色的……”
    “不!不要!”君绮罗冷汗直冒的低吼。不管那两个辽人是谁,她都不要他们死掉,尤
其是蓝眼的那一个。
    “姊……”
    “我好累,我要上楼,我……”她急急起身。君绛绢连忙扶住她,带她上楼;直气自己
说得太夸张了,吓到了快要临盆的姊姊……这么血腥的话实在不适合说给孕妇听,连带的教
坏小孩子呢!
    黄昏时刻,君绛绢满怀歉意道:“姊!我叫人送补品与晚膳上来给你吃,你好好休息
吧!我不会再说这种话吓你了。”
    “好!你下去吧!我想静一静。”她捂住脸。
    君绛绢点了油灯后,退出了小楼。
    她的肚子立刻被踢了两下。
    君绮罗轻语:“你们也担心他是不是?哦,希望不是他……”
    婢女将晚膳送上来之后,更惹得她反胃。她进入内室,呆呆的看向铜镜,反映出惊恐的
眼神。
    “哦……”
    认识他,就注定了她此生的沉沦,连不想他的权力也没有……
    捂住脸倒在躺椅上,眼泪再度沾湿了脸颊;哭到疲累后,才不安稳的入睡,梦中有着更
多的不安……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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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郑书亭醉醺醺的傻笑着。
    下午,就在他受尽奚落、饥饿的奔回小屋时,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巨汉来问路。应该是
北方人吧?才会长得这般高大。他指了路之后,那巨汉为了感谢他,将他马鞍袋中的美食酒
肉全搬出来邀他一同吃喝。
    如今天已黑,而这一顿又是他半个冬月来吃得最尽兴、最畅饮的一次;心里直叫他是好
人!
    这人是谁?当然是一路跟踪他来的咄罗奇了!
    “郑公子,你贵为君家的女婿,为何会落魄到这种境地呢?太让人不平了。”
    “唉,别提了!自己招惹的,还有甚么话好说?人家虽做得绝些,到底还是我活该。不
过,我仍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德。念太多书的女人只会变成像我那大姨子一般的怪物,没人敢
要了。唉!像我的妻子有才有德,不知给他们藏到那儿去了,我现在只求他们把妻子女儿还
我就成了。”郑书亭每说一句就唉叹一句;一想到妻子,就好想落泪……
    “你口中的大姨子,是君绮罗小姐吗?”咄罗奇屏住呼吸等待答案;他还需要再确定一
次……
    郑书亭挥了挥手。
    “可不是吗?那女人太厉害了,不必动刀动棍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这一点咄罗奇深有同感。
    “虽然她是三姊妹中最美的一个,可是呀!那种女人不能娶,除了我妻子之外,剩下的
那两个姊妹都没资格嫁入;大的精明冷血,小的刀口无德,难怪嫁不出去!”
    今天的谈天,是他近一个月来最开心尽兴的一次。也难得有人听他大吐苦水,所以,他
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了了。饮了一杯酒,他又拉住咄罗奇,道:
    “你可别以为君绮罗是大家闺秀,其实她己身败名裂了。外人只知道她嫁到北方,死了
丈夫才回来娘家住;其实她根本没嫁人,她哪!就是君非凡,当了四年男人,欺瞒了天下所
有人,我都羞于启齿了。你说,这种女人是不是怪物?
    以前我早说她总有一天会因此而受到报应的,现在报应不就来了吗?可怜我被她整
得……呢……”
    咄罗奇极力忍住笑。他想,这席话少主听了一定会很开心,至少他不是唯一对君姑娘咬
牙切齿的人。而这人被她修理得更彻底。其实跟踪他时,沿路就打听出郑书亭的身份与目前
的情况。
    “为甚么偏要与君姑娘过不去呢?”咄罗奇又问。
    “呢……扼……她败坏门风,辱没了君家……怀……孕……”
    最后两个字含糊不清,咄罗奇拉尖了耳朵仍听不清楚,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很重要的
答案,他连忙再问:“郑公子,你说甚么?”
    不待郑书亭回答,门外马车停下来的声音引起了小屋内两个大男子一致疑问的表情。
    会是谁?
    君绛绢受父亲之命,提来一个餐盒与十两银子探视她那快饿死的二姊夫。
    当她被丫头扶下马车,她就被篱芭上系着的大黑马吓了一跳。这么高大的马,她还是生
平第一次见到。
    郑书亭怎么会有如此高大的骏马儿?唉!不猜了,反正进屋就知道了;也许他的酒肉朋
友之中刚好有几个还有点良心,会来陪他。不过,那些书生骑得了这么高壮的马吗?
    不管了,如今首要之事就是别让那书呆饿昏;但她可没打算要让他好过,一路嚷嚷的进
去:“郑书呆,郑书呆,你死掉了吗?请回答‘有’或‘没有’。哇!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好风水,几可媲美陶渊明南山下的草屋,只可惜田野已荒芜了,这会饿死人的!”
    清脆娇嫩的声音停歇时,她人也进了小屋,却意外的看到一个高大得不可思议的男人;
这小屋多了他更觉得可笑怪异。她的美目眨了眨。
    “你是谁?”
    “你又是谁?”咄罗奇双手环胸,轻轻吐出气息。好娇美的姑娘!好甜的声音!他用一
双直勾勾的眼欣赏的打量她。
    “君绛绢,你来做甚么?我郑某人与君家已无瓜葛!”郑书亭站不起来,狼狈的半趴在
桌上,出口的声音含糊不清,没半点威严。
    君绛绢看着满桌狼藉的杯盘,懊恼的瞪向那巨人。
    “是你给他东西吃的?”
    “嗯。”他从鼻子中哼出一个字。
    “那就威胁不了他了,而他现在又是酒鬼……唉!”她叹了口气,将餐盒放下,走到郑
书呆面前,双手叉腰,正在想法子让他清醒一点。顺便问那个巨人:“你是谁?干嘛接近
他?他现在可没甚么好处可以给人了!”她煽煽小手;郑书呆一身酒臭,也不知几天没沐浴
了。于是,她从水缸中舀出一瓢水,当头淋下去。
    以为这样他就会清醒了,不料郑书呆咕噜了一声,居然睡着了。君绛绢捂住嘴,要笑不
笑的,最后还是大笑了出来:认识这呆子快两年,只有这一刻最好笑。接着她直起身,走到
窗口的写字桌上磨墨,拿着毛笔在白纸上写着陶渊明的名诗,不过内容稍改: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无银地自偏。
    饮恨枯田下,不妨念君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因醉已忘言。
    然后在纸张下方又添上一行留言:
    十两用一月,方可过试验;如欲见妻女,书本多钻研。
    搁下笔转身才发现那巨人还里在屋内。她走向门口。
    “如果你是他朋友,告诉他省吃俭用!如果你只是路过,他倒下去,你也可以走了。”
    男女授受不亲,又是夜晚时刻,她知道共处一室对自己不好。虽然那巨人不像坏人,但
眼光很讨厌。
    “君绮罗是你大姊吗?”咄罗奇问着;其实她们相似的脸蛋早给了他答案。跟她出了木
屋,不想与她太早分别,这女孩相当特别。
    君绛绢坐上马车,在放下布帘之前回答他:“是的。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你尽可将我
们君家的人全想成坏人,反正郑书呆的朋友我不会计较,全是一副德行,所以,我根本就不
抱着任何期望。”
    马车行远之后,咄罗奇才翻身上马。不意外的发现,自己对这小美人产生了兴趣。
    至少,咄罗奇安心的想,君绛绢的性子绝对比她那大姊温和多了。那么是否表示,他不
会吃太多的苦头?
    天晓得!

                      ※               ※                 ※

    再半个月就要生产了,君绮罗每天扶着腰,命令自己要稍微活动一下,否则这么大的肚
子,到时那来的力气把孩子生下来?
    随着小孩子在腹中成长,她益加想念他,大概是想让孩子知道他们的父亲是何面貌吧!
她总在心中细细刻划出他的面孔;到近来,居然开始恍憾觉得他好像在自己身边。这当然不
可能,目前辽宋之间剑拔弩张,随时有可能开战,他那有可能不要命的前来?如果他知道她
还活着就有可能,不只“可能”,是“一定会”前来。可是她“死了”!何必来呢?
    这孩子,该长得与他一般威武吧?
    “姊!姊!大消息!”
    君绛绢奔进后院立即大呼小叫着。平常就毛躁的一个丫头,现在更毛躁得不像话!
    二娘见了,不昏倒才怪。
    君绮罗让自己慢慢的坐在平滑的大石子上,吁了口气,才看向猛喘气的小妹。
    “怎么了?天塌下来了吗?”
    “不!不是!”她拍了拍胸口,努力说着:“全杭州城都贴上了皇榜,从今夜开始,掌
灯后不许有人上街,看来是要实行宵禁。还有,家家户户皆不许收留外来客;每家客栈住宿
的客人全要表明身份。汴京那边还派来了一支禁卫军到咱这里坐镇呢!”
    “要捉江洋大盗吗?”君绮罗心中想的是自家商行营运上会受到的损失。
    “不是!抓江洋大盗何需费这么大的工夫?”
    “别激动!先顺了气再说,回头咱们得差总管去处理……”
    “姊!先别管那个了!是辽人!辽人潜入咱们杭州城了。好可怕!那些吃人骨、喝人血
的契丹人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来到南方,而我们前哨的大军都没发现呢!不知道
他们来这边要做甚么?他们一定是妖怪,要来吃人了!”
    君绮罗猛然抓住妹妹的手。
    “辽人?皇榜上怎么说?”为甚么她心跳得这么急?为甚么她是这么激动?一定不是
他,一定不是!
    君绛绢努力想了一下。
    “没有画出肖像,可是有提到那两个辽人中有一个长着蓝色眼珠,好可怕!只有妖怪的
眼睛才会是蓝色的;而且他们两个都是巨人。我们的禁卫军一路由汴京追捕过来,就是抓不
到人,连他们来了多少人,长得甚么样子都不知道;像鬼一样让人抓不到踪影……”
    往后小妹说甚么,她都没听到了。蓝眼,篮眼,她认识的契丹人中,拥有蓝色眼睛的人
只有他,耶律烈!
    会不会是别人?
    是怎样的人敢如此招摇的进入南方?摆明了是要自投罗网呀!一定不是他!
    千万不要是他!一但禁卫军团团围住杭州城,那两个辽人准死无疑。他才不会这么笨的
前来,并且惊动官差。
    她双手轻放肚子上,咬住下唇。
    可是……她有预感……是他!他来送死吗?他到底想做甚么?
    如果是他,他一定可以不让人发现的来去自如。但又为甚么惊动了官差们?
    还是……哦!她真的不知道了!
    不要想,冷静!君绮罗,别慌,不是他!不是他……
    此刻的他不正新婚燕尔,与三位公主沉浸在爱情中,那会有空只身前来这儿?哦!她宁
愿心碎的希望他正在享受新婚生活,而不要他果真前来。
    千万不要是他呀!
    君绛绢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可怕而吓坏了姊姊,急忙道:“大姊,你别担心,咱们晚上早
点休息,多派点人守门就成了。那两个辽人迟早会被抓到而处死的。别担心,有一支禁卫军
与官差正在追捕呢!也许明天我们杭州城上就会吊着那两个野蛮人的人头,到时,我一定会
去看看是不是真有人的眼睛是蓝色的……”
    “不!不要!”君绮罗冷汗直冒的低吼。不管那两个辽人是谁,她都不要他们死掉,尤
其是蓝眼的那一个。
    “姊……”
    “我好累,我要上楼,我……”她急急起身。君绛绢连忙扶住她,带她上楼;直气自己
说得太夸张了,吓到了快要临盆的姊姊……这么血腥的话实在不适合说给孕妇听,连带的教
坏小孩子呢!
    黄昏时刻,君绛绢满怀歉意道:“姊!我叫人送补品与晚膳上来给你吃,你好好休息
吧!我不会再说这种话吓你了。”
    “好!你下去吧!我想静一静。”她捂住脸。
    君绛绢点了油灯后,退出了小楼。
    她的肚子立刻被踢了两下。
    君绮罗轻语:“你们也担心他是不是?哦,希望不是他……”
    婢女将晚膳送上来之后,更惹得她反胃。她进入内室,呆呆的看向铜镜,反映出惊恐的
眼神。
    “哦……”
    认识他,就注定了她此生的沉沦,连不想他的权力也没有……
    捂住脸倒在躺椅上,眼泪再度沾湿了脸颊;哭到疲累后,才不安稳的入睡,梦中有着更
多的不安……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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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1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9-1

真不知该说谁吓到谁?
    耶律烈一双蓝眼不置信的看着那个沉睡中的美人!他的女人。
    她的睡容忧愁,消瘦又苍白,但仍是美丽得惊人!而这么消瘦的身子却有着那么大的肚
子,他不自禁的皱紧了眉头。
    是他的孩子,他知道。但她这么单薄的身子为甚么会有这么大的肚子?该死的咄罗奇居
然没有打听到她已有身孕,不然他岂会一进入她房中就像个呆子似的钉在地上无法动弹?光
看着她的肚子就像看了一千年。
    她真的没死!
    在亲眼见到后,他仍无法真正相信。他得抱她、搂她在怀中,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气
息才能完全相信,并告诉自己,他真的没失去她。
    他悄声坐在躺椅边,小心执起她细弱的双腕,上头还残留勒伤过后的浅疤,当时,他在
气愤之下绑得太用力伤到了她;耶律烈痛恨自己曾有的粗暴,轻轻的吻着她双腕的红痕,发
誓今后绝不会再伤害她。他无意的力道就足以对她造成伤害,他要更加小心……
    然后,他看向她的肚子。
    其实在北方而言,这么大的肚子很常见,但是北方女人粗壮健美呀!而她是南方的弱女
子,却也挺得如此大……他开始担心了!一手小心放在她的肚子上,她肚子动了一下,他讶
异又惊恐的睁大眼,天!她要生了吗?
    再仔细看又不像,她并没有醒。他吁了口气,小心的抱起她,却仍吓醒了睡得不安稳的
君绮罗。
    她低呼出声,努力眨眼又眨眼……他……是真的?
    “别眨了。不然我就当做你在勾引我!”他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喃。
    “呀!你……”
    她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四周,是自己的房间没错。那么,他是真的喽?还是梦境再一次的
戏弄她?她一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感受到他脸上温热又熟悉的线条温度……而他的心,是跳
动着的!
    他坐在床上,紧紧搂住她的身子。她在想甚么?这么复杂的表情,有讶异,有不信,有
狂喜,有震憾,有惊吓……
    但,她最后的表情是冰冷的。想到他已有三位妻子,立即,她面孔冷若冰霜。
    “放开我!”
    “一辈子也不放,这回你别想再逃开我!”他差一点忘了这个女人有多么轻易就能撩拨
起他怒气的本事,他努力压制住怒气。
    君绮罗推挤他雄厚的胸膛。
    “你不放,我就要叫人了。这里是杭州,是大宋的地方,现在全杭州城部署了兵力都在
抓你,只要我一喊,你明天就会被砍下头颅吊在城墙上……”
    “你叫呀!”他不在乎的低吼;一双眼竟然闪着嘲弄与鼓励。“你叫!我让你立大功,
协助大宋抓到耶律家的人可是大功一件!也许你还会是大宋开国以来第一个女官呢!你叫!”
    “耶律烈……”她咬住下唇,狠狠的瞪他,却深知自己永远叫不出口。哦!他仍是这般
可恶!气不过,只好双手成拳用力 他肩膀一记。
    他握住她的粉拳,皱眉看她。
    她冷冷一笑道:“打疼你了吗?好虚弱哦|!”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在我身上使用你的花拳绣腿,但是目前,你最好把力气留在生孩
子上。”他大掌轻放在她的肚皮上,又皱眉。“他又动了……”
    “不关你的事!”她想推开他的手,却反倒被他握住,一同平放在肚子上。
    “如果不是你这肚子,早该好好打你一顿屁股,并且掳你上路了。不关我的事吗?接下
来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孩子是你自己怀有的,与我不相干?”
    他的语气很平淡,表情很危险,眼光很威胁。
    君绮罗无法躲开他的目光,更无法在他这么吓人的脸色下说谎。要怎么骗过他?孩子都
快临盆了,时间怎么算也都是在他身边时有的。
    “我不会跟你走!”她有些幸灾乐祸道:“何况,外边天罗地网的,你怎么走?”
    “你的怀孕不在我的预料之内,这是唯一失策的地方。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流
泪?”他淡然的问,眼中充满戏谑。
    她脸色刷白。
    “这个玩笑不好笑!”
    “你跳崖的玩笑更不好笑!”他又开始低吼了,现在想起来仍是肝胆欲裂。
    “你用死亡来表示对我的不满,拒绝我给予的一切,你为甚么不等我回来?”
    她冷笑。
    “等你回来?再来第二波的凌辱怒吼吗?还是带三位公主来向我示威,看我笑话!”
    “你……”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可是还是无法平复怒气;最后他以最直接的方法
阻止她再惹他发火。而这方法也是他一进屋来一直想做却没机会做  封住她的唇,以自己
强硬的唇瓣堵住她那张易惹人生气的小嘴。直闯而入的舌尖与她的纠缠,非常有效的发泄出
他的怒火,也让六个多月的刻骨思念于此得到慰藉。
    君绮罗昏昏沉沉的搂紧他的颈项,就是他了!她深爱到无力自拔的男人,依然是这样强
悍的掠夺她的所有。这一刻,甚至连他已娶妻的事也唤不回她迷失的心志……
    她想他,好想、好想他……
    “现在,我要你静静的听我说!”他喘息的平复自己的生理需要。原本抚弄她因怀孕而
丰满的乳房的手转而滑上她的肚子,提醒自己,她快生了。叹了口气,所有的欲望终于压
下。“我没有娶妻!如果我会有妻子,就一定会是那个叫做君绮罗的骄傲女人,而这个女人
是专生来毁灭我的!”
    他没有娶妻?他没有娶别的女人?她抓住他的衣襟,轻问:“为甚么?那时,我‘死了
呀!’”
    “如果那时你没死,我也会很乐意亲手掐死你。你知不知道当我得到了可汗的允婚之
后,奔回别院,却看到全宅的人均被下了药,以及床上带血的布条,当时我是甚么感觉?我
以为你被杀了、被掳了!甚么也不能多想的追着马蹄印而去。而你,居然等到我看到你时却
狠心跳下山崖,死在我面前。你狠心到这么对待一个爱你的男人!要不是大贺打昏了我,我
必然早也跳了下去,追你到地府,先杀了你,再好好的爱你!”
    她忍不住垂下泪水。她是太率性了!可是当时,在那种情况下,她除了死又能如何?而
他要娶她一人,为何不早说?偏让事情弄到这步田地?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甚么要以死来做终结?你给我的爱,我感觉不到真心;尤其你以杨
玉环做比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有退路了。你的施舍我承受不起,除非是完全的真心,否
则我不稀罕!一个没有名份的女人若生下一个血统不明的孩子,那孩子的命运比猪狗不如。
在契丹,原以为可以依恃你的疼爱过一生,但,你让我感觉到这种依恃正要消失。失宠的女
人不但保障不了自己,更会连累到孩子。契丹,是容不下我了。而大宋,自己的家,在未婚
有孕的情况下已够不堪了,何况这孩子有一半辽人的血统,我拿甚么脸回家?我已经甚么都
没有了。我不是要报复你甚么,在当时认为你已不在乎我的情况下,我以为我的死可以让你
更开心,并不会使你动摇甚么。家,不敢回,契丹又容不下我,除了一死,我又能如何?更
何况,我肚中的孩子是不容许存在的,我不容许我的孩子会有像冬银那样的命运。”
    他动容低语:“如果你早说了。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你一直像个闷葫芦,教我不知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绮罗,你害惨了我,幸好你没死,幸好孩子还在,幸好我依循了心中的
牵念来到杭州,否则今生今世咱们就只能在两地各自心碎了。如果你肯表明你的心意,告诉
我你的想法,而不是一再的践踏我的真心,我岂会应允迎娶那三位公主?我以为你根本不在
乎!原本我是有些拘泥身份上的问题,可是,只要你明说,那些我全不在意!每次你都有法
子轻易惹怒我,而你的眼泪又使我软弱,不许哭,我不要看到你流泪。”他低首吻去她的泪
水。
    “你,为甚么会来杭州?因为知道我没死吗?”
    她心中第一个疑问就是这个;又,为甚么到现在她才能明白他并没有伤害她,他果真是
爱她的……知道这些后,她反而担心起他直闯杭州、惊动官方。
    他为甚么要这么做?在他亲眼看到她“死”了之后,应该不会对她的存活有任何希望
的。他为甚么来?
    他摇头。
    “你跳崖三天后,东丹国起兵叛变,可汗为了转移我对你的死的愤怒与自残,派我领兵
平乱。花了三个月,我使自己清醒。那时,我开始有种感觉,这种感觉驱策我来杭州,来君
家;似乎那个令我迷惑的困扰,它的答案就在你生长的地方。我发现对于你已死的悲伤远比
不上你始终对我怀恨的愤怒。后来咄罗质洼想自立为王,我又花了点时间攻打他;待一切落
定后,我便来了!”
    “单枪匹马?并且弄得人尽皆知?”她愤怒的质问。“你想死得‘轰轰烈烈’是不是?”
    他露出了俊朗的笑容;这个小女人弄得他非常开心。她一切的言行举止都表示出她强烈
的关心与心焦,却老是嘴硬的说着反话!这时候,他终于确定,他在这一段情路上并不是直
演独脚戏。
    “你……”忍不住又想 他了。
    他闲闲一笑。
    “我故意的。”
    “为甚么?”
    “你吓了我六个月,现在我这样做,也不过是小小的回报你一下,让你知道:我来了!
来抢我的新娘!”
    她没好气的低吼:“是呀!先吓吓我,然后打算这时刻来抢我,再弄得满城皆知的掳我
回契丹,这样就不必担心那些官兵了。你想必已安排好路径了吧!可是,你没有料到的是,
我快生了!这时刻,我甚么地方也不能去,而一但生产后又得调养身体一个月。你真的是太
失算了!”
    “的确!原本我是那么想的。看来,我得再待一、两个月才回得了契丹了。”
    “你  ”君绮罗不敢置信的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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